第67章 战场如炉剑如铜

耳听姜映明发号施令,眼见灵渊和庸如朝演武场中心走来,周围一众师兄都是眼神奇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又不敢稍稍太高了声调,原是在他们的眼中,叫一个来路不明而且入门日短的小子,与轩辕宗的高手过招,着实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华存山庄众人,多少都晓得姜映明与轩辕鸿之间有些恩怨,两人你来我往斗了这么多年,互相看不顺眼,便都是想着要争一个替师父出头的机会。无论是先前的罗鞍还是李如君,都是做好了准备,打定了主意,又自持武功高强,才敢入场;罗鞍因为狂妄自大而与对手得了个平手,已经遭到了姜映明的惩罚,李如君倒是争气,字也叫一众师兄弟心生佩服敬仰。

如今灵渊这小子,从何而来不说,平日里也不见他参与演武,诸位师兄弟对他的功夫并不甚了然,便一来是不愿他抢了这个出风头的机会去,二来也是担心他会在轩辕宗的手下落败丢脸。姜映明和昭如姑娘或许还有些大局为重的意思,这高台下的诸多弟子却只想着争个成败胜负,自然不能理解如今两家所面临的问题,只想着要力压对方一头,才能展现自己的威风。

故因此,灵渊走过这短短一段距离,也是着实遭受了不少不解和疑惑的白眼,虽是他表面上装得毫不在乎,心底里倒也的确有些发虚,晓得自己今日若是能胜得一招半式,还则罢了;若是学艺不精而落败于庸如师兄之手,只怕今后的日子就要很不好过。饶是姜映明派他上场,本身就有求个平局的心思,无论他是胜是败,自然也都不会责罚于他;可是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的厉害,他自己倒也真还晓得,自是警惕。

心里想着,灵渊便也与庸如师兄一并站在了演武场的中心,又听庸如师兄沉稳开口,语调平和,道:“灵渊师弟,为兄痴长几岁,练剑多年,虽不得门径,也不好以大欺小,压迫于你。便请师弟尽己所能,赐教华存剑法高招,先行出手罢!”

灵渊点点头,也不多客气,晓得庸如师兄厉害,便受了他的礼让。从先前昭如姑娘的表现来看,她对庸如师兄的尊重之处,远胜于之前对赵永之和孙玄泉,着实敬重,便也显出庸如师兄的不凡来。看赵永之和孙玄泉的手段,灵渊自忖不能相敌,便愈发不敢托大,在庸如师兄面前也是十分恭敬小心。

伸手握住腰间的青龙木剑剑柄,灵渊心里便也骤然得了安定。这原始他练剑半年,已然有了些心得体会,但有长剑在手,自得闲逸安宁,心中古井无波,才是用剑之道,精气神意内藏,凝练于剑锋之上,便有气势。庸如见他这般,便也暗暗点头,想着名师出高徒的道理,知道姜映明指点出来的弟子,果然都是不凡的。

只是他现在还不晓得,灵渊所修行的剑法,并非是《黄庭大洞剑经》,也不是姜映明赖以成名的独门剑术,而是薛岳修在世之时创出的三宝剑法,却是融汇三家之法,克制三家之术,别有一番奥妙,自有胜机暗藏的。更何况,灵渊先得了姜映明夫妇的启蒙,后得了龙虎真人的指点,三家武功之中,他已经窥见两家门径,融汇于剑法之中,自然是不同凡响。

便只见灵渊一手握剑,一手横挡,告一声“得罪”,便将宝剑刺出,探向庸如胸口膻中穴要害,试探他的深浅;庸如见状,便也抽了精钢宝剑在手,另一手如持握盾牌一般,斜斜挡在胸前,剑光一时探出,便是正中青龙木剑一侧,带偏了灵渊的剑势,还乘势追袭而来。

华存、龙虎与轩辕三家武功,从本质上来说可谓是同出一源,又是三家演化不同,各得了一面长处。华存持有“剑经”,龙虎掌握“拳法”,轩辕宗所修炼的,却是摈弃外物而内求自身的法门。庸如的剑术,不过是自家武功的延展,并不像华存剑法这般有章可循,便是一时出手,灵渊也难以拿捏他的招式去路,只得收剑回防,又是伸手按他的肩膀。

庸如作为轩辕鸿身边近人,其身份大概相当于罗鞍在华存山庄之中一般。投师多年以来,他也几番与华存弟子动手较量,对于大洞剑经所载的招式有一定的了解,便只当灵渊也是修炼这一门武功的。今日他原只想好心指点灵渊修行,却不料灵渊出手这一剑,的确是大洞剑经所载;随后这一抓,却是出乎了庸如的预料之外。又是他这一抓之间,手指伸缩不已,掐诀不息,自有内劲涌动,却不是隔空摄物之法,而是勾动了庸如肩颈穴窍蠢蠢欲动,摆明了是龙虎山一脉的法门,自叫他心中大骇,忍不住运功抵挡。

来不及想灵渊为什么会龙虎山的招式,庸如的剑尖便已经来到了灵渊肩窝前一寸,本想着收了力道。却不料灵渊身子骤然一抖,肩胛骨头随即卸力,手臂顷刻脱垂,堪堪避过一剑,随即腰间一扭,只将那柔若无骨的手臂当作软鞭一般,朝着庸如的面门甩去。

庸如大骇,抬手抵挡,手臂得内劲灌注,自如铜柱般坚不可摧,挡住灵渊甩来的手臂,却又见他这手臂一时被挡住之后,便重新梳理了骨骼,手腕一转便捏住了庸如的肩膀,随即脚步挪动,青龙木剑从斜下方倒刺上来,逼得庸如不得不猛退两步,自又屈指连弹,整整弹了三下在青龙木剑上,才将这木剑震得偏离,擦着自己肋下过去。

一时站定,庸如便不急着出手,只以满脸疑惑神色,对着灵渊开口道:“师弟!你练的武功,似乎并非大洞剑经的路数!怎的你还会龙虎山的手段不成?”

灵渊嘿嘿一笑,仗剑道:“便请师兄看好,我不单会龙虎山的手段哩!”

话音未落,便见他右手手背朝外,持握剑尖指天;左手五指微蜷,掌心劳宫朝下;两手手腕相抵,手臂相互垂直,自成一个“十”字,上下相平。庸如见状大骇,忍不住又退半步,手中的宝剑抬到胸前,似乎是十分忌惮灵渊这一招起手。

而在看台之上,昭如姑娘也是骤然起身,满脸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看着场中的灵渊,口中低吟道:“中央元洞大帝之山,上出黄气,下治地门;其气烟如云,径蒸九天,元精往来,气直如弦,上通太上无极,下生神灵……”

姜映明和薛琴心闻言相视一笑,都晓得昭如所念的,正是《洞玄五符天书》所载话语,却是这一段经文,在三宝剑法的总纲精要之中,也有抄录,便是当年薛岳修换来的那一部分轩辕宗武功精髓。灵渊这一时握剑指天,便是以剑法诠释出了这一段经文的要旨所在,看在轩辕宗众人眼中,自然是叫他们大骇非常,惊疑不定,难以自持。

眼见庸如师兄神情,灵渊脸上的笑意便是愈发浓重起来,又是四平八稳,交叠迈步,非是比武,更像是献宝一般地,稳稳朝着庸如所在走去。庸如见他这般,强忍心中惊骇,当即抬剑在手,姿势与他也是一般无二,脚下也越见了平稳,亦是迈步向前走去。一时间,两人就像是戏台子上演戏一样的,以镜面相似的动作一同出剑,都是宝剑从上而下劈落,手掌自内而外推出,顷刻间剑锋相对,两掌相击,便自有一股子巨力凭空涌起,剑掌相触之处似有爆裂之声震**,直叫围观众人心神为之一摄,便是眼前一花。

下一刻,便见庸如屹立原地,岿然不动;灵渊则是猛退几步,随即弯腰咳血。始终要论功力深厚,剑法纯熟,灵渊现在远不能与庸如相比;若是生死相搏,只怕庸如在三两招间便能将灵渊制服,也未可知。然而他能够施展出这一招剑法来,已经叫庸如惊讶万分,眼见他倒退咳血,便又是懊悔自己不经意间动用了太大的力道,却是失了以和为贵的意思。

面带愧疚,庸如正要上前关切,就见灵渊一口血咳出之后,便像是没事人一般好端端地直起了身子来。又是他手中宝剑平举,脚下一点又是仗剑攻来,便也叫庸如佩服同时,不得不抬剑抵挡。只是这一次,庸如的招式间再没有带任何内功力道,只单纯施展剑法御敌,灵渊得他这般相让,便也觉得轻松了不少,一面御使着花样百出的剑招,一面汲取着庸如师兄剑法之中的变化。

看台上众人都是沉默不语,集中了全部的精神看着场中两人比斗。昭如姑娘自先前灵渊使出轩辕宗的武功之后,便一直脸色凝重,不知在思忖什么;薛琴心则是见他的三宝剑法又有不小进步,脸上便快要笑出花来;只有姜映明神色平和,目视两人招式来往,眼中古井无波,一副怡然自在模样。

周围围观众人,眼见得这般场景都是逐渐沸腾起来。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半年前莫名其妙来到山庄的小子,竟然这么厉害;不说他能否取胜,至少在剑法上能与庸如过上几招,便已经着实叫人佩服,单看他这个年纪,众人谁也不确定自己比不比得上他。

而庸如这边与灵渊剑势往来,逐渐也是被灵渊所使用的剑法所摄住了心神,全然不在意他为何会通晓轩辕宗的部分武功路数,打心底里便只留下惺惺相惜的意思,便愈发放缓了剑势,简直是喂招一样陪着灵渊又过了几招,中间若有灵渊施展轩辕宗路数武功而不得要义之处,庸如甚至还会以剑法纠正指点些许,便是叫灵渊得了不少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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