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会一直站在只要你转身,就能看到我的地方

因为迪迦意外昏迷,我连忙带着他赶回了家。结果到家后,他只故做帅气地说了一句“别担心”后,就又继续昏睡过去了。

我担心地守在他的身旁,生怕会发生什么意外。一夜他都静静地躺在**,直到天亮我才发现他越来越不对劲儿,原本皱在一起的眉毛舒展开来,有些苍白的脸色染上两片红晕,缩成一团的身体变得仰面朝上,如果仔细听,甚至能听到呼噜声,更别提他嘴角流成一片的口水。

好吧,我终于可以确定——现在,他是在睡觉。

这个家伙,白让我担心了!

看看表,又忍不住叹气,因为昨天的意外,害得我为蓠夙买生日礼物的计划也泡汤了,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我到底该送蓠夙什么礼物呢?

我的视线忽然落到墙角的一张宣传单上,顿时灵光一闪,激动地跑进厨房。

在我忙忙碌碌准备了两个小时后,随着电烤箱“叮”的一声停止转动,喷香的自制饼干出炉了。

“好香啊。”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紧张地扭头,果然“天下第一大胃王”正眯着眼睛顺着烤饼干的香气爬进厨房,看他摇摇晃晃的样子,不会是在梦游吧。

为了能保存我的胜利果实,我连忙将饼干装盒。

“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将饼干藏在背后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撒谎!”迪迦戳穿我的谎言,探头探脑地看向我的身后,“你在藏什么好吃的。”

长久以来我一直怀疑迪迦是属狗的,因为不论我藏了什么零食,哪怕是真空包装的,都会在三秒之内被他找出来。

“甜甜的,又有奶油香味。还混合了草莓、蜜桃、猕猴桃、西瓜……”迪迦一边**着鼻子一边说,“啊!我猜到了,是百果饼干对不对?快快快!端上来!本大爷饿死了!”

迪迦兴奋得手舞足蹈,我只好叹着气从电烤箱里拿出预先为他准备好的饼干。根据长久以来血淋淋的教训,我就知道任何食物想从他眼皮底下拿走,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饼干端上来时,迪迦却不高兴地说:“只有这么一点儿吗?连塞牙缝都不够。”

“你太夸张了吧,你的牙缝是英吉利海峡吗?竟然塞不满!”我没好气地反驳,忽然又想到昨天的事,不由上下打量他,确定他无恙后才问,“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迪迦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很早以前我就告诉过你,诅咒玩偶有附身的能力,不过只是很短暂的时间,过去我从来没试验过,昨天是第一次使用,难免有些后遗症。”

“后遗症?严重吗?”我着急地问。

“还好啦,不过如果你真的担心本大爷,就多拿些饼干吧,我睡了一天一夜,足足错过了十一顿饭,真要饿死了。”

一天一夜?十一顿饭?这个家伙是怎么算的?

不过我还是认命地又端了些食物递给他,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听起来就跟超能力一样神奇,还挺了不起的嘛。除了会附身还有什么其他能力吗?”

迪迦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说:“玩偶一般只具备一种性质的能量,不是光明的能量就是黑暗的能量,而传说中,只有解开诅咒的玩偶才有可能同时具备这两种能量,连通阴阳两界,召唤出亡灵。不过对于亡灵的召唤一生只有一次,因为不论是谁,都不可能永远保持光明与黑暗两种能量的平衡,尤其召唤亡灵需要消耗相当大的能量,所以仪式完成后,玩偶的其中一种能量就会倾斜,并且保持这种状态一直到它消失。”

我这才想起来我们当初的约定,我帮他解开诅咒,他可以使我与妈妈的亡灵见面。可是,到那时,迪迦又该何去何从?

正在我满腹忧愁的时候,门铃响起来了,红桃和白桃站在门口。我打开门,让两人走进来,红桃一边皱眉打量着我家一边语带讽刺地说:“真是贫民的生活,连件像样的摆设都没有。啧啧,怪不得会培养出这种神奇的少女。”神奇?这个词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啊!我的裙子!”红桃发出一声尖叫,脸色苍白地看着酒红色裙子上的一大摊奶油。

“哈!不好意思手滑了。”迪迦毫无诚意地道歉,惋惜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什么样的手滑可以让你盘子中的奶油飞扑到我的裙子上?你分明就是故意的!”红桃歇斯底里地尖叫。

这两人一见面就会把四周变成战场,真是天生的冤家对头。

“哇!”迪迦诧异地凑到红桃面前详细地打量她。

“你干什么!”虽然红桃很讨厌迪迦,不过被这么英俊的男生如此近距离地打量,如果不脸红的话才奇怪吧。所以她此刻的脸堪比她身上的裙装——当然,沾了奶油的部分除外。

“多日不见,你变聪明了!”迪迦又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甚在意地抠着鼻子。

“什么意思!”红桃更加生气了,挥舞着锋利的指甲就要展开攻击。

“停!”我连忙大叫一声,“这是私人住宅!要打架请两位出去打!”

如果任由这两人打斗,我家就一定会被夷为平地。

白桃拉住红桃,有些着急地说:“姐姐,别忘了今天我们是奉命来请棠小姐参加生日宴会的。”

“哼!”红桃面部抽搐了几下才按捺下怒气,不屑地丢给我一个银色礼盒,“去把它换上。”

“这是什么?”我打开盒子忍不住发出惊呼。

躺在盒子里的是一款精美的湖蓝色的礼服,一看就价钱不菲。

白桃接着又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对精致的耳钉对我说:“还有这个,是主人特别吩咐我们转交给你的。”

我连忙推辞:“这个太昂贵了,我不能收,而且我已经穿上干净的衣服了。”

红桃上下打量着我,越打量眼底的讥讽越明显:“你就准备穿牛仔裤去参加主人举办的生日宴会吗?那里可是名流云集。作为主人的陪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白桃!”

“是!”不由分说,白桃将衣服、我、她自己塞进了洗手间。

一场浩大的淑女改造运动开始了。

车子在飞速奔驰,车窗外道路两旁的灯火连成一条明晃晃的光带从我眼前一闪而过。通过车窗上反射的影子,我能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

高贵中透露可爱的小礼服,外罩白色亮片小披肩;紫色柔顺的丝带闪耀着光芒,松松挽成的发髻,既显出少女的活泼,又有些小女人的婉约;配上光闪闪的藕荷色细跟鞋,使我一下子亭亭玉立起来。

最为别致的是耳朵上的耳钉,用天蓝色猫眼石制成月牙形状的主体周围,众星捧月般镶嵌着星星点点的碎钻,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真的很像童话中的灰姑娘,在仙女的帮助下,金光闪闪地奔向英俊的王子。只是……书上的旁白却没有解释,其实坐在南瓜马车里的灰姑娘,此刻想念的却是家里火炉旁贪吃的猫。

不过,让我比较奇怪的是,我化装完毕后,就一直没有看到迪迦。原本还以为要花费好大功夫才能说服他不破坏我的出行呢。

车子停在蓠夙家的豪华别墅前,此刻已经灯火通明,身穿高档礼服的宾客络绎不绝地走入正厅。

当我从车上迈步下来时,一眼就被斜靠在雕花罗马柱上的少年所吸引。银色的月光描绘着他清雅的眉眼,然后一路勾勒到了他优美的下颌,迷迷茫茫的光线中,他宛若最圣洁的天使。

蓠夙见到我向他走来,站直了身体,向我伸出了手。

“非常美丽。”他轻贴在我耳旁赞叹,让我羞红了脸。

“真、真的吗?不像暴发户吗?”我头一次穿这样的衣服,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蓠夙露出愉快的笑容:“就像公主一样。”

在月光下,他美丽的脸庞如梦似幻,湛蓝的双眸焕发着深情的光彩,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温热的呼吸吹拂在我的脸上,让我更加不好意思。

当蓠夙牵着我的手走进大厅时,全场的人忽然都安静下来,无数道炙热的目光投在我们身上,或惊讶、或好奇、或嫉妒、或惊艳的目光让我很不自在。

我不禁害怕得想要藏在蓠夙的身后,结果却听到红桃冷哼一声,又被她不着痕迹地推了回去,我只好硬着头皮咧开嘴回应每一道好奇的目光。

宴会布置得奢华尊贵,出席嘉宾名流云集,这就是所谓的上流社会。

“哈哈,这位就是棠糖小姐吧。真是非常可爱呀。”没等我回头就被一个熊抱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叔叔!”蓠夙懊恼地将身后的人拉开,才让我有机会好好地打量来人。白金色的头发微微卷曲,身着合体的绅士服,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与蓠夙的面貌有几分相似之处,虽然现在有些发福,但是深邃的轮廓还是能看出当年必然是风靡万千少女的翩翩美男子。

“蓠夙叔叔,你好。”我乖巧地鞠躬,不敢把脸抬得太高,因为虽然我与他有一面之缘,但是当时我可是在偷听人家的谈话,现在自然很心虚。

“这是?”蓠夙叔叔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滞,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的耳垂。

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耳垂,触感一片冰凉:“这是蓠夙同学的,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需要我现在摘下来。”

因为蓠夙叔叔的表情太过凝重,让我有一丝不安,手忙脚乱地想要摘下来,结果刚刚抬起手,就被蓠夙握住:“这是我送给你的。”

“送给我?”我的嘴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太贵重了。”

“并不值钱。”蓠夙温柔的笑容犹如盛开的百合,让人忍不住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珍惜它。”

我连忙点头:“我一定会像珍惜自己的眼睛一样珍惜它,蓠夙同学,谢谢你。”

在一旁沉默的蓠夙叔叔忽然开口说:“蓠夙,你决定好了吗?”

“是的,没有人比她更适合。”蓠夙平静地回望着他的叔叔,湛蓝双眸里的气息却不容置疑。

咦?他们是在说我吗?好像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蓠夙叔叔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掏出精致的怀表看了看说:“时间差不多了,就由你和棠糖开舞吧。”

“开舞?我不会跳舞呀。”我顿时冒出冷汗,脑海中闪现出《洋娃娃和小熊跳舞》的画面,毫无疑问,蓠夙是美丽的洋娃娃,我就是那只笨手笨脚的熊宝宝。

“没关系,一切交给我,你只要看着我的双眼就好了。”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可是,一想到一会儿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我就好紧张。

“我……我要先去下厕所!”不等蓠夙阻止,我就红着脸尿遁而去。

“怎么办?虽然蓠夙同学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可是我真的对自己没信心呀!”

我对着卫生间的化妆镜托腮冥想,肉嘟嘟的脸蛋皱成了包子模样。

想到大厅中那些热辣辣的眼神,我就无论如何都无法鼓足勇气踏出卫生间的门。

或许蓠夙同学看到我久久不出去,就会另外邀请舞伴吧。

我良心不安地拿出手机,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告诉他——不要等我跳开场舞了。

“丑八怪。”在封闭的空间里忽然传出冷冰冰的声音。

“谁?”我大吃一惊,从镜子里看去,身旁并没有人,难道我遇到了传说中会从镜子里爬出来,并且没有脚的“朋友”?

“你在看哪里?傻瓜!”不客气的声音出自我的右下方。

我浑身哆嗦个不停,用余光慢慢看过去,果然看到一款纯白色飘逸的裙子,然而——啊啊啊啊!真的没有脚!

我顿时泪流满面,很没出息地说:“阿弥陀佛、圣母玛利亚、阿门、哈利路亚——恶灵退散!”

“谁是恶灵啊!”尖锐的童声刺痛了我的耳膜,“你出门没带眼睛呀!”

呃?难道不是恶灵?

我大着胆子仔细看去,一个抱着泰迪熊的美丽洋娃娃站在我面前,气鼓鼓地瞪着我。她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年纪,身体非常娇小,身高甚至没超过洗漱台的高度,怪不得从镜子里看不到人。

她自然卷曲的金发被打理成两条马尾,高高地梳在头顶,还戴着粉色水晶制成的王冠;身穿白色蓬蓬裙,过长的裙摆盖住了她的双脚,在后背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看起来就像翅膀一般。

尽管她满脸不悦的表情,可是真像坠入人间的精灵一般可爱。

见我望着她,粉嫩的小嘴一张,吐出两个可以把人冻僵的字:“傻瓜。”

呜呜呜,被小朋友鄙视了。不过,这个小朋友好臭屁。

就在我在思想斗争要不要回骂这个臭小鬼的时候,她竟然判若两人地向我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大姐姐,我迷路了,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一瞬间,我听到春天来临的脚步,而四周顿时亮如白昼,所有的器具全部金光闪闪,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小女孩迷人的笑容。

我像中了迷药一般,等回过神时已经牵着小女孩柔嫩的小手往大厅走去。

“原来你是蓠夙的堂妹呀。”我露出和蔼的笑容,通过短暂的交谈,我知道她叫蓠琪,今年六岁,是蓠夙叔叔最小的孩子,非常受宠爱。

“是啊,可爱的……”蓠琪的嘴一张一合,我没有听清楚她的尾音。

但是看她的口型,似乎在说老——女——人……

老女人?我目光呆滞,想要更加仔细辨认她所说的话时,却看到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怎么了?大姐姐?”

我呼了口气,可能我真的是太紧张出现了幻听,这么可爱的小孩怎么会有小恶魔的一面呢。我擦了擦冷汗,不过……我好像忘了什么。

“这个耳钉?”蓠琪忽然目光灼热地盯着我问。

“是蓠夙同学送我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平白无故收了人家的礼物,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我爱怜地摸了摸耳垂上的凸起。

“什么?哥哥竟然把它送给了你?”蓠琪的双眼迅速蒙上水雾,小嘴一撇一撇的,抱着泰迪熊的手攥成了拳头。

“怎么了?很贵重吗?”如果是太贵重的物品,我还是不能收的。

“这个是……”蓠琪声音颤抖着说,“爱黎婶婶留给哥哥的遗物,是要给他未来的妻子的!我跟他要了好多次都没有要到,没想到竟然给了你!……”

诧异中,我没有听清蓠琪后面说了什么,这竟然是祖传的定情物?虽然我知道蓠夙对我的爱慕,可是如果仅仅因为这个就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真是太草率了。

就在我考虑如何将耳钉还给蓠夙的时候,蓠琪忽然扯了扯我的裙摆说:“姐姐,我累了,背着我好吗?”

小孩子情绪转变真是快,刚刚还泪眼汪汪,现在却又露出笑容。她大概是太喜欢这对耳钉了,看到蓠夙送给我才会生气吧,不过幸好她没有哭闹,真是个小淑女。

不过,让我背?我有些为难地看着自己的礼服,穿成这样背着小孩,一定很奇怪吧。

“大姐姐,不可以吗?”蓠琪碧绿的双眸里顿时又浮上水雾,一副幼小心灵受到创伤的神情,让我一阵内疚。

“当然可以,大姐姐最喜欢吃菠菜。”我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摆出大力水手的造型,却只换来蓠琪冷冷的目光。

我讪讪地说:“原来你不看《大力水手》。”

不知道为什么,背着蓠琪时,总感觉颈部凉凉的,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哈、哈,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幸运的是,没走多久,就看到蓠夙迎面走来。

“哥哥。”背上的蓠琪发出百灵鸟般清脆的呼唤,并且向他伸开双臂。

“你们怎么在一起?”蓠夙抱过蓠琪,后者立刻紧紧地围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面颊上。

看到蓠琪对蓠夙亲昵的态度,我却觉得有说不上来的奇怪。

“小琪迷路了,所以才碰到一起。”

“迷路?”蓠夙疑惑地看了看蓠琪,蓠琪向他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逗笑了我。

我满怀期待地问:“对不起,我去洗手间时间长了一些,已经错过开场舞了吧。”

蓠夙没有戳穿我的借口,反而温柔地说:“不,还没有开始,我在等着你。”

MY GOD!顿时我的脚步如履薄冰,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繁华之景,我却像走向地狱一般痛苦。

“我可不可以……”我虚弱无力地问。

“不可以。”蓠夙干脆利落地回绝了我,“我希望16岁的第一支舞能与你共舞。”

我吞了下口水,抱着必死的决心,任凭他牵着我的手,走向如梦似幻的天地中。

悦耳的音乐在大厅中流淌,绚丽夺目的聚光灯笼罩在蓠夙的身上,他在洁白的衬衫外搭配了一件复古宫廷式马甲,衣领上的胸针跟脖间的项链及耳垂上的耳钻相互辉映,闪耀着华丽刺眼的光芒,犹如童话里的白马王子。

我笨拙地随着他的舞步旋转着,他英俊的脸上一直满是温柔的笑意,深情的目光令我不敢直视。我只好微微低头,看着他脚上那双可怜兮兮的皮鞋,原本光可鉴人的鞋面已经被我踩出不少脏兮兮的脚印。

“对不起。”当我的脚再一次踏上蓠夙的鞋面时,我不得不佩服蓠夙,在我的高跟鞋如此这般**下,他竟然还能面不改色。

“没关系,能与你共舞是我的荣幸。”蓠夙温柔地说,“这样的场景在我的梦中发生过很多次,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能梦想成真。”

这样**裸的告白真让我无福消受,我忍不住小声说:“其实……”

蓠夙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但是很快又回归平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天在植物园你昏过去之前已经说过了。”

“我说了什么?”我忍不住追问,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那天我昏过去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每当问起迪迦时,他都缄默不语。怎么想都觉得这两个视彼此为死敌的人在我昏倒以后竟然能相安无事,真是太奇怪了。

蓠夙沉默了下,脸上露出苦笑:“从很久以前我就觉察出你对迪迦的心意,但是一直装着不知道,不断地逃避,可是在你昏倒前的那一刻,你看着我的双眼说,不要伤害他。我就知道了,世界上的人有66亿,可是除了迪迦,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走进你的爱情世界中。”

“我……抱歉。”我知道爱情的事没有对错可言,可是看到因为我的无法回应而受到伤害的人,还是心中不忍。

“你不要说抱歉,也许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啊?”

“尽管知道你的感情选择,我还是不能将你交给迪迦。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一直站在只要你转身,就能看到我的地方。只要你最终选择了我,不论是喜欢也好,是同情也罢,我都不会在乎。”蓠夙微微叹了口气,湛蓝的双眸此刻看起来却像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有一种虚幻的平静,“也许有一天我会做出伤害到你的事,那时……也许你不会再原谅我。”

“不,我相信你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我想着我们相识以来的种种,蓠夙一直像另一个守护者一样守护在我的左右,不论我怎样的任性、自私,甚至做出伤害到他的事,他都能微笑地面对我,那么我呢?如果蓠夙真要做出伤害我的事,我会怎么样?

我直视着他的双眼说:“不论你做了什么伤害我的事,我想你的初衷都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我不会恨你的。”

“你真的这么想?”蓠夙的双眼中有期待,更有不易察觉地脆弱。

“嗯!蓠夙同学,你对我也是非常重要的人。”

“那么,我能不能讨要一份小小的生日礼物。”

“什么礼物?”

蓠夙停下脚步,引来周围人的关注。他却不管不顾只看着我说:“能不能不要叫我蓠夙同学,请叫我夙。”

我有些羞涩地开口:“夙。啊?”

我不由得小声惊呼,因为听到我的回答后,蓠夙快乐地将我举到空中,来了个360度的大旋转。

看到他如此快乐,我也忍不住笑开了怀。

忽然我注意到站在外围的蓠琪抱着红色的捧花向我们走来,她在我们面前站定,然后将怒放的玫瑰交给蓠夙:“哥哥,将这束花送给大姐姐吧。”

蓠夙惊喜地接过花举到我面前:“送给你。”

“谢谢……”我的话还没说完,蓠琪就直挺挺地撞到我身上,我一个踉跄,被蓠夙扶住,只听刺啦一声,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

我莫名其妙地打量自己后,发出有生以来最尖锐的叫声:“啊!”

原来长长的裙摆被蓠琪踩在脚下,那原本结实地系在脖子上的吊带不知道为何松开,使我的礼服失去牵扯,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背部。

“姐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蓠琪眼里闪烁着泪光,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虽然蓠夙手疾眼快地用衣服裹住了我,可是刚才众人的嘲笑声却像被扩音器放大了一般,不断在我脑海中回**,我终于忍受不住这样尴尬的局面,推开蓠夙跑了出去。

为什么会搞出这么大的乌龙!

我根本不愿意再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可是那纷乱的嘲笑声最终在脑海里汇成一个声音,尖酸刻薄地说:“土包子。”

我跑到后院的水塘边,捧着冰凉的水使劲往脸上泼。冰凉的水激得脸上一片刺痛,可是只要那尴尬的场景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闪过,就会顿时又火辣辣的。

怎么办?太丢人了。

我沮丧地用手抵着额头,将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今天是蓠夙的生日,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声“生日快乐”,就弄出这么大的笑话。

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吊带竟然会在关键时刻自己掉下来!不过,我明明记得系的很结实。

呜呜呜呜——这下我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待下去,我还是灰溜溜地回家吧,不过——

那对猫眼石耳钉是那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还是要蓠夙自己保存更好。

我准备摘下耳钉让门卫转交给蓠夙,可是……

“啊!”我惊叫起来,心惊胆战地抚摸着耳垂,一边的耳垂上空空如也。

怎么办?我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与此刻的惊吓相比,刚刚的尴尬根本不算什么。我竟然将蓠夙母亲的遗物弄掉了!搞什么嘛!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那对耳钉,结果转眼就将它们弄丢了!我怎么是这种言而无信的人?

如果、如果蓠夙知道我将耳钉弄丢了,一定会非常伤心的!他那么温柔,那么信任我,我怎么可以伤害他?

想到蓠夙可能会受到的伤害,我就忍不住哆嗦,我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就着月光仔细寻找起来。

一定是刚才奔跑时弄丢的。

快出来!快出来啊!我着急地蹲在地上用手摸索着,希望奇迹会出现!

到底去哪里了?晶亮的**滚落在土地上,紧接着一串又一串的泪珠跌落下来,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我真是个大笨蛋!我狠狠地抹去眼泪继续寻找。

“你在找什么?”阴冷的声音在我面前响起,我抬头看去,蓠琪抱着泰迪熊站在我面前,因为逆光的原因,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童稚的声音比这夜风还要寒冷。

“我……”

“是不是找这个?”小小的手摊开,蓝色的猫眼石闪烁着**的光芒。

“太好了!”我激动地伸出手去,却扑了个空。

蓠琪举着耳钉仔细打量着,嘴里却冷冷地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对于哥哥来说,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我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我……”

“不过——”蓠琪忽然像猫一样眯起眼得意地说,“你小心也没用,因为这个是我从你身上拿走的。”

“什么?”我震惊地看着蓠琪,猛然想到在我背着她时,耳朵上有过片刻的疼痛,我以为是耳钉挂住头发就没有在意,没想到是蓠琪做了手脚,“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只要我高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包括让你颜面扫地。说起来,你真的是十五岁的女生吗?竟然穿着跟大妈一样的胸衣,如果我是你,我早就买块豆腐撞死算了。”蓠琪原本纯洁的眼睛,此刻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恶毒。

“难道说,我的礼服也是你破坏的?”我恍然大悟,虽然是疑问的口吻,但是心底已经明白了事实的真相。

“我都这么提示了,如果你还猜不对那就太笨了。”蓠琪竟然一口承认。

“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讨厌你!”蓠琪有些激动地说:“我讨厌你霸占住哥哥的目光!哥哥是属于我的!任何人都抢不走!”

我试着说服她:“你还小,所以分不清你对蓠夙同学的感情。”

“谁告诉你我还小的?”蓠琪的双眸忽然暗淡下去,“我只比你小一岁。”

“那你?”我有些惊讶地看着蓠琪童稚的模样,很难相信她是个14岁的少女。

“我们蓠家世代都掌握着让玩偶入魂的能力,可是在我六岁时发生了意外,被这种能力反噬,所以才会一直维持现在这个模样。虽然我的外表只有六七岁,可是我已经明白什么是爱了!”蓠琪憎恶地看着我说,“所以,我爱哥哥,哥哥也只能爱我!”

“可是,你们是兄妹呀!”我开导她说,“兄妹是不能结婚的!”

她轻蔑地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是蓠夙家远系旁支过继给现在的爸爸的,所以我们在法律上也可以结婚,只要没有你们这些障碍的存在,哥哥总有一天只会看着我。”

“其实我只是将蓠夙同学当做最好的朋友,所以你喜欢不喜欢他我都不反对。但是请你将耳钉还给我,这对于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你也不希望他伤心对不对?只要你还给我,我就将这对耳钉还给蓠夙同学。”我恳求地说,希望能和平解决。

“呵呵。”蓠琪露出诡异的笑容,“虽然我也不想让哥哥伤心,但是哥哥已经告诉我,这对耳钉永远不会送给我,那么,与其这样,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它!就像哥哥的心一样。所以呢……”

蓠琪举起耳钉,在我“不要”的惊呼声中,毫不犹豫将它们地扔到了水塘里,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你!”我气愤地瞪了蓠琪一眼,想也不想地跳进了冰冷的水塘。

第十一章 因为我的喜欢,永远没有办法说出口

明月的光辉静静地洒在池塘的水面上,微微**漾的水面被染成银色,映得整个池塘都明晃晃的,如果仔细观看,还能看到水里自由自在游动的红色锦鲤。可惜周围太过寂静,只有我偶尔拨动水面的声响以及风吹过人工竹林的沙沙声,那样孤单的声音更衬托了凄凉。

原本池水很冰,可是在里面待久了,我竟然感觉不到寒冷,只是机械地挪动脚步,弯着腰在水里寻找。

小小的耳钉,掉进水池中,如果想找到,无疑于大海捞针。可是,那是蓠夙的宝贝,所以我不能因为辛苦就放弃了。

蓠琪一直抱着泰迪熊站在水池旁对我冷嘲热讽,后来大概是得不到我的回应觉得无趣,渐渐地也不再说话,只是冷眼旁观。

不知道过了多久,蓠琪忽然捡起一块石头砸向水面,顿时水花四溅,从头到尾将我浇得湿漉漉的。

“你是笨蛋吗?明知道找不到还在装腔作势!是等着哥哥来好向他哭诉吗?”蓠琪尖锐的童音划破了四周的寂静。

我将湿漉漉的头发拢到耳后,平静地看着她说:“爱情本身并没有错,但是爱情需要平衡,盲目的付出只会让你看不清楚自我。你想要的到底是爱情,还是一种独占?你扔掉了蓠夙最珍爱的物品,不管他是不是会因此厌恶我,至少他都会因此而难过。让他难过难道就是你想要的?”

“你……”蓠琪咬着嘴唇,不甘心地说,“你根本就不明白我的心情!哥哥小时候因为制作玩偶出现差错反被诅咒,身体变得很不好,叔叔和爱黎婶婶想尽办法,最后按照民间的方法,将哥哥当成女生抚养。那个时候很多人都说哥哥是怪物,除了我没有其他人肯跟他做朋友。后来他上小学时因为女装的缘故,每一天都被同学欺负,甚至严重到无法上学,那个时候也是我陪伴他;当他父母相继病逝后,还是我不离不弃地在他身边!他曾经说过我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可是,当他长大……尤其当他遇到你以后,一切都变了!他忘记了我是他最重要的人!他的笑容因为你!他的烦恼因为你!他的一切情绪都只因为你而存在!那我呢?我已经在他的双眼里看不到自己了!”

蓠琪几乎嘶喊起来:“我明明那么爱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他!为什么他会忘了我的爱?我就站在这里呀!他只要一扭头就能看到我,为什么他的目光却不在我身上?那是因为你,他的目光一直在追逐着你!所以,我必须破坏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哪怕他因此而伤心也没关系……”

蓠琪又露出诡异的笑容:“因为,我会安慰他的。”

尽管现在我知道她是14岁的少女,可是当她以女童的外表说出这番话时,我还是打了个寒战。爱情本是美好的情感,但是太过极端的爱情就像双刃剑,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我不会让他伤心的。”我阻止不了她扭曲的爱情,我只能做我自己应该做的事,“我一定会找到耳钉!”

“那我拭目以待。”蓠琪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小路上传来脚步声。

“哥哥?”蓠琪脱口而出,快走几步随后一头扎进蓠夙的怀抱,哽咽地说,“哥哥,大姐姐把爱黎婶婶留给你的遗物掉到水池中了!呜呜,怎么办,再也找不到了!”

囧orz,这就是典型的恶人先告状!

寻找了半天,我身上的体力流失得厉害,我不想跟蓠琪做无谓的争吵,只是淡淡地说:“我一定会找回来的。”

说完低下头继续在水中摸索。

“棠糖!上来!”蓠夙将蓠琪放在一旁,跑到水塘边冲着我喊。

我咬了咬牙没有理会,只是想着一定要找到耳钉。

扑通一声,伴随着蓠琪的惊呼,蓠夙竟然跳进水里艰难地向我走来。

我着急地说:“别,水凉。”

水花溅湿了他的双眼,却遮不住他眼中的坚持。他抓住我的手,使劲将我搂到怀里,紧紧抱着我,搓着我**在外的皮肤,担心地问:“冷不冷?”

“耳钉……”靠近他后,我才发现其实我冷得要命,稍微被温暖一下,立刻牙齿打颤说不清楚话。

“不重要。”蓠夙抱着我向水塘边走去,坚定的语气回响在耳边,“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一股暖流流向心田。

我挣扎地要下地:“不,那是你母亲的遗物,我一定要找回来。”

“不用了。”被冷落在一旁的蓠琪忽然语气沉重地说,“耳钉——在这里。”

说着让我看被她一直紧握在手里的耳钉。

“那刚才?”我明明看到她往水里扔了东西,还溅起水花,怎么会在这里。

蓠琪嗤笑一声:“低智商,刚才我扔的只不过是一颗石子。”

“琪琪!”蓠夙有些生气地斥责她。

蓠琪却将头扭向一旁:“我不会道歉的!”

“不用道歉,她只是在跟我开玩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蓠琪眼里噙着泪花,我的心就软了,被爱折磨的她,也是不快乐的吧。

“我也不会感谢你!”蓠琪冲着我大声说,“我讨厌你!”

“胡闹!”蓠夙彻底被激怒了,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湛蓝的双眸涌动着浓重的怒气,他厉声说,“向棠糖道歉!”

“我不!”蓠琪歇斯底里地说,“我用不着她装好人!蓠夙!你其实一直都知道吧,裙子是我破坏的,耳钉也是我假装弄丢的!包括过去任何试图接近你的女生,都是我吓跑的!可是,你从来没有责骂过我,因为你一直亏欠着我!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我知道……知道自己将会变成一副永远长不大的样子,我宁可在那场大病中死去!所以,你默许我待在你身边,却从来不允许我开口说爱!你太虚伪了,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们了!”

蓠琪狠狠地踹了蓠夙一脚转身跑掉了,蓠夙则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望着他的脸,小心翼翼说:“你没事吧?”

他勉强露出笑容:“我没事。”

说完,抱起已经冻得僵硬的我走向灯火通明的地方。

蓠夙推开房门后,我立即如临深渊般不敢再向前走一步。因为眼前那一大片纯白的长毛地毯把我吓得半死了。纯白的耶!我这满脚泥泞往上一踩不就完蛋了吗?卖了我都不值这块长毛地毯的价钱。

“我、我还是不进去了。”

“进来。”蓠夙言简意赅地说出两个字后,手上稍微一用力便将我拽进房间。

我有些心虚地看着地毯上黑糊糊的脚印,暗自替他心疼,他却像全然不知一样,只是让我先去沐浴。当我沐浴完,喝下蓠夙为我冲泡的热可可后才恢复了精神,刚刚的寒冷与疲惫一扫而光。

“蓠夙同学,对不起,今天是你的生日宴会,却被我搞砸了。”我羞赧地低下头。

“如果要说对不起,也是因为你忘了我们的约定。”蓠夙见我很困惑的样子,无奈地笑道,“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以后不再称呼我同学,而是夙。”

我恍然大悟地眨眨眼,在蓠夙期待的目光中,郑重地说:“对不起,夙。”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这不是你的错,反倒是琪琪做出那么多让你困扰的事情,请你原谅她。”

“我不会生气的。”我摇摇头说,“因为我想她是爱到没有办法了,才变得像刺猬一样,做出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的事。我能体会她那种被时光遗忘的恐慌与孤独,很多人都追求青春永驻,可是,当看着自己的亲人一天天变老,自己却永远没有变化,这何尝不是一种痛苦。如果是我,我宁愿与所爱的人一起老去,也不愿意一个人享受这寂寞的青春。更何况她原本是一个少女,却被囚禁在幼童的身体里,就像一朵美丽的花苞,却永远没有绽放的花期。只是这样想想,我都会觉得好悲伤。”说到最后我的语气变得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尽管她捉弄了我,但是想到她抱着泰迪熊凝望着蓠夙背影的眼神,就觉得无论如何都无法生气,反而是充满伤感的怜惜。

我平静了一下情绪问:“蓠琪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而且她为什么会说是你造成的?”

蓠夙温柔的眼神暗淡下去,把玩着手中精美的杯子一言不发,长久的安静,让我不免有些不安。

“蓠夙?”

“她说的没有错,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蓠夙开口了,接下来却向我诉说了一个惊天秘密,“琪琪是我叔叔从远方亲戚中过继的孩子,因为他妻子去世得早,又只有三个儿子,不知道该怎么样照顾小女孩,所以将她送到我妈妈身边,代为抚养。我一直将她当亲妹妹看待,可是在她六岁的时候却得了一场怪病,医学无法治疗,我是她的哥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等死……那时候我真的觉得,只要琪琪能活下去,我宁愿用自己的生命跟她的对换。”

说到这里,蓠夙紧紧闭了闭双眼,似乎想淡化那些突如其来痛苦的记忆。他用手揉了揉一直紧蹙的眉头,然后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蓠夙世家的人并不是生来就都具有为玩偶入魂能力的,必须在12岁的时候通过考试,接受了家族内部某种仪式后才能祛除能力中的杂质,制作成功被祝福的玩偶。这种灵魂玩偶不光拥有安慰人心的力量,在某些时候还可以替主人抵挡灾难。所以我想制作出灵魂玩偶是不是可以为妹妹分担病痛,延缓她的生命。但是那时候我只有7岁,是没有资格参加考试的,所以……”

蓠夙攥紧了拳头,似乎在克制激动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说:“我偷了制作灵魂玩偶的资料,加上我确实有天赋,所以我制作成功了。”

我静静听着蓠夙继续讲述。

“我按照书上的密法,将琪琪的厄运转接到玩偶身上,但是——因为我并没有经历洗礼,所以能力并不纯净,在转接成功后,出现了后遗症,因为琪琪的生命被我强制介入,所以她的命运被更改,时间就像被锁住了一样,无法再带着她往前成长。”

“那个玩偶呢?”其实当故事听到这里,我已经知道了答案,却仍然忍不住向蓠夙求证。

“因为被我注入吸收厄运的能力,所以就变成会招惹倒霉事的特殊体质。为了不伤及其他人,我封住了他的意识,没有想到在某一天,他突然醒过来,并且因为他的关系造成了一起车祸。在那场车祸中,我不光留下了背上那道可怖的伤疤,还有人——因此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你说,是不是他害我成为间接的杀人凶手?而且那个人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蓠夙深深低下头,陷入痛苦的回忆中,“所以我恨他,永远不会原谅他。”

我忍不住追问:“他怎么会造成车祸呢?”

“不——”蓠夙忽然浑身发抖,以我从未见过的脆弱,气虚地说,“不要让我回忆!太可怕了。”

我握住他的手,希望能给予他力量,我想今天不适合继续追问了,但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迪迦是你邮寄给我的吗?”这个问题,很早以前我就想问蓠夙,但是阴差阳错总是错过时机,再加上想到自己跟他素未谋面,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家庭住址,所以就更觉得这种推测无法成立。

“不是。”蓠夙果断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地说,“不过……”

这时,一直虚掩的门发出响声,蓠夙走过去,打开门却发现空无一人。

“蓠夙?”我好奇地往外看,却看到在门口的地面上闪烁着点点蓝色的光芒。那不是被蓠琪拿走的耳钉吗?

我连忙跑过去捡起来,连同我这里的另一只猫眼石耳钉一起交给蓠夙。

“这是?”蓠夙皱着眉头,表情不太好看。

“物归原主。”我冲他眨眨眼,蓠夙开口想说什么,我握住了他的手,连同那对意义非凡的耳钉,“这并不是一般意义的礼物,它对于你来说是太过重要的存在,所以我不能收。”

蓠夙的嗓音有些沙哑,他注视着我的双眼说:“是我执意要送给你,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它。”

我摇了摇头,真诚地说:“你的心意我明白,我的心意你也明白,所以我不能欺骗你,也不能欺骗自己。如果我仗着自己此时的失落就去占有你的爱情,那么就愧对朋友两个字了。感情这种东西是会随着时间变化的,最初的时候,在我眼中你简直就像神一般。”

注意到他的神色有些忧伤,我夸张地活跃气氛:“你都不知道你每次登场的时候,我的耳边都伴有天使吹响号角的声音,满天都是粉色的花瓣。你从头到脚都闪闪发光,如果头上能出现光圈,身后能有巨大的羽翼,我简直就要对你顶礼膜拜了。”

“那现在呢?”蓠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我吐吐舌头说:“现在在我眼中,你一样的温柔、善良、体贴,但是不再是完美,因为我已经看到了你任性、倔强、脆弱、蛮不讲理的一面。但是这些缺点无损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反而因为缺点的存在,让你更真实。我想好好珍惜你,以朋友的名义。”

“这个是冷笑话吗?”蓠夙又感动又好笑地说。

见他情绪变好,我更用力地耍宝,故意粗鲁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其实,我现在和你一样是失恋联盟中的一员。”

望着蓠夙有些不解的眼神,我皱皱鼻子,忍住内心的酸楚,嘻嘻哈哈地说:“因为我的喜欢,永远没有办法说出口。这么比较而言,你能被本大小姐拒绝,其实是件很幸福的事。”

“这种安慰人的方法一点都不能使我高兴。笨蛋……”蓠夙的表情温柔得好似窗外的月光,无言中抚平了人内心的创伤,“两个笨蛋。”

“大概是吧。”我为他打气,也为自己打气,近似大喊地说,“傻瓜力量大!我要做最勇敢的笨蛋!”

蓠夙终于被我逗乐了,无奈地揉乱了我的头发。

眼见刚才伤感的情绪一扫而光,我才想起今天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做,连忙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纸袋。

“嘿嘿,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好好地向你说一声,”我用烂到爪哇国的英语高呼说,“Happy birthday to you!”

“这个是……生日礼物?”蓠夙惊喜地接过小纸袋。

我不好意思地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啦。”

这句可绝对不是因为自谦才说的,对比蓠夙收到的镶钻的腕表、限量版的皮包、精美的服饰,我自己制作的饼干真是微不足道的小礼物。

“谢谢。”蓠夙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形,顿时让我松了口气,“好期待,这里面有什么?”

“这个是……”伴随着蓠夙拆礼物的动作,我在一旁充当解说,“百果饼……啊!这是什么?”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蓠夙拆开的盒子里还有一个做工粗糙的纸盒,结果拆开后又发现一个纸盒,就这样拆了一个又一个,我心里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直到他拆到最后,看到的只有一张刮刮乐和一张便笺时,那不妙的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我制作的饼干不翼而飞了。

我拿过便笺,即使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无比“精彩”。因为那张便笺上用嚣张的字体写着:

TO 笨蛋蓠夙:

棠糖亲手制作的饼干都被本大爷吃到肚子里了,你这个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臭狐狸就去羡慕到死吧!哈!哈!哈!哈!

PS:不要说本大爷小气哦,这张买泡面时赠送的刮刮乐送给你,希望你刮出——谢谢惠顾。哈哈哈哈!

我几乎能想象得出迪迦乐不可支的表情,我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这个坏家伙能安静地听凭我来参加生日宴会!

太坏了!

我的眉毛都竖起来了!不假思索地拨通迪迦的电话:“迪迦!”

迪迦一听是我怒气冲冲的语气,自然知道事情败露,他却不以然,兴致勃勃地说:“怎么样?蓠夙有没有气得跳起来?哈哈哈!”

“幼稚!”我一边怒骂着迪迦,一边偷偷瞄向蓠夙,却发现他并没有恼怒,反而轻轻刮开奖券。

“中了。”他望向这边轻吐两个字。

“什么?”我莫名其妙地问——怀疑他已经被迪迦气傻了。

“特等奖。”蓠夙向我挥了挥刮开的奖券,只见上面有醒目的三个大字:特等奖。

一时间电话那边也安静了,蓠夙又露出犹如狐狸般的笑容,接过我手中的电话笑眯眯地说:“真没想到,你这个家伙也能给别人带来好运气,让我看看特等奖是什么?”

蓠夙对比着奖券下面的说明,一字一句地说:“温泉度假村三日游。啊,让我想想……能跟棠糖来一次浪漫的二人之旅真是不错的建议。迪迦——谢谢你。”

这三个字堪比全世界杀伤力最强大的武器,因为听到这三个字后,迪迦在惨叫一声“不公平——”后就了无声息了。

我头上又出现三条黑线——迪迦不会被气死了吧。

蓠夙却不理他,反而执起我的手,又将猫眼耳钉放到我手里说:“这个还是请你收下……”

电话那头忽然又传出迪迦大声的质问:“你这个不安好心的家伙,给了棠糖什么?”

“定情信物。”蓠夙说完这句话后关掉了手机,转过脸继续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上了别人,我会用这个消息来跟你交换这对耳钉。所以请你就当暂时帮我保管吧。”

望着蓠夙真诚的眼神,我只好点头,郑重地将它们收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自从迪迦知道自己无意中成为蓠夙的“幸运天使”后,就一直犹如被诅咒般,全身被不祥的阴影笼罩,并且嘴里一直机械地质问命运——这是为什么?

我叹了口气拉上背包的拉链,任凭他将自己封闭其中。

古人云福祸无门,唯人自招——简单地说,就是多亏了他的坏心眼,此刻我才能成为温泉旅行团中的一员。

不过,“豪华温泉之旅”只是商家夸大其辞招揽顾客的一种方法,实际上这趟温泉之旅的目的地是距离本市不远的一座小镇,而这座小镇也正是母亲出生的地方。

所以,从火车上下来后,我就成为了地地道道的“地陪”。

“各位同学,请看这里。”我挥动着手中的导游旗,语气骄傲地指着山脚一块灰溜溜的石头说,“这块石头叫做‘下马台’,是某朝皇帝御赐的,被封为本镇之宝。据说凡对本石供奉膜拜的,都能得到天神的护佑,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说完,我煞有其事地为众人做了表率,冲着“下马石”认真地膜拜。

“这个真的是皇帝御赐的吗?”蓠夙疑惑的说辞刺激了我的荣誉感。

我语气激动地说:“这当然是真的了!当年妈妈带我来这里的时候,特意告诉我的!”

“你妈妈带你来过这里?”不知怎么搞的,总觉得蓠夙很在意我妈妈。

“这是我妈妈的故乡。”我举目望向远处的山,仿佛看到了妈妈的笑脸。

“真的吗?”蓠夙视线迷离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是她的故乡吗?”

“这里不仅是我妈妈出生的地方……”我将视线定在山顶的某一个地方,仿佛能看到那片雪白的山茶花,面带笑容轻轻地说,“也是埋葬她的地方……”

我不知道蓠夙有没有听见,我也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免得让自己伤感的情绪破坏了这次旅行,总之我俩都静默无语,各怀心事。

这个时候身后却传出不协调的响声,我转身看去,蓠琪正抱着泰迪熊踢了踢脚下的一块石板说:“那这个是什么?”

呼呼,对于画面中突然出现的蓠琪,我有必要向各位读者朋友解说一下我们这次的旅行团成员。

本次旅行团成员并不只有我和蓠夙,以及窝在背包里不肯见人的迪迦,还有蓠夙的贴身侍女红桃、白桃以及超级大小姐蓠琪。

而一张奖券之所以能出现这么多人的原因是——超有钱的蓠夙一家全部自费,而那张奖券的名额其实是被我占用了。所以我暗自发誓一定要做一个称职的“地陪”,以报答蓠夙的“恩情”。

我握紧拳头给自己加油后,连忙小跑到蓠琪身旁,准备为她答疑解惑。

可是——为什么这又是一块“下马石”?

我看着蓠琪脚踩的那块石头上,依稀可辨三个红色大字:下马石。

“喂!你这个导游不会是随便糊弄我们瞎说的吧。”红桃不客气地瞪着我说,“真不明白主人为什么非要来这穷乡僻壤。哼,如果是泡温泉的话,坐着自家的私人飞机直飞日本不就好了吗?这里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这……这个……”我尴尬地说,“可、可能有两块下马石……”

“哼!是吗?”蓠琪似乎打定主意要看我出糗,她不怀好意地用手绢清除了第一块石头上的青苔,然后众人终于了解了它的真面目,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小心攀登。

“因为很久没来了,所以……”我结结巴巴地解释,试图挽回那早已经破坏了的形象,“不过,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错了。”

“白痴。”蓠琪抱着从不离身的泰迪熊冷眼从我身边经过。

“真讨厌,还要爬山!”红桃和白桃唧唧歪歪地压根不正眼瞧我。

只有好心的蓠夙拍了拍我的肩膀,给我打气:“加油!我相信你。”

呜呜,真是个好人。

我打起精神,再次走在队伍的前面为大家讲解这个小镇的历史。这个小镇原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名声,直到近几年被专家们发现这里有水质优秀的温泉后才逐渐被人们所熟知,并且逐渐变成旅游胜地。

而原本靠林牧业为生的村民也逐渐盖起温泉旅馆专攻旅游业。这个季节是温泉旺季,但是因为连着几天的阴雨天气,山路很滑,所以来游玩的人比往年少了许多。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竟然变大了,再加上本地特殊的自然环境,山脚与山顶的气候差别非常大,大家开始冻得缩手缩脚起来。

雨滴越来越大,有不少落在我们的头上、肩膀上。

“什么鬼天气!竟然又下雨了!”蓠琪哆嗦着跺着脚,不断从嘴中哈出白气。

“再坚持一下就到了。”在我的记忆中,奖券上所指的温泉旅馆就在不远处,不过此刻周围的山川都被雾蒙蒙的薄纱覆盖,白茫茫的一片让人不敢确定。

“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家!”蓠琪任性地转身离开,脚步飞快。

“小心!”在我的惊呼声中,蓠琪脚下一个踉跄,尖叫着往下滚落。

想到陡峭的山路,我顿时心中一凉,紧闭双眼,不敢看即将发生的惨剧。

危急的一刹那,一缕红光从我背包中闪出。随后,一道人影跃过我的头顶,像鸟儿一般,以飞翔的姿势落在不断往下滚动的蓠琪身前,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抱住她娇小的身体,巨大的冲力使他往后接连退了几步才站稳。那红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眸、红色的服装犹如一团足以焚烧天地的火焰,让人从心里开始发烫。

大家连忙飞奔过去,将抱着蓠琪的迪迦围在中间。

迪迦毫发无损,而蓠琪紧闭双眸,身体不断颤抖着,显然还没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小琪?”蓠夙紧张地从迪迦怀中抱过蓠琪。

“放心吧,没有大碍,只是受到了惊吓。”迪迦难得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跟蓠夙说话,自然惹得大家一阵侧目。

“看什么看!我也是好人!”迪迦不满地嘟囔,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中,恢复成布偶的大小,哆嗦着趴在我的肩膀上。

“真冷啊!阿嚏!”迪迦打了个喷嚏,鼻子下立刻挂着两道冰柱,“还、还没到吗?”

“就快到了。”我看着地图口是心非地说。

“那你怎么一脸心虚的表情?”迪迦狐疑地凑近我的脸庞,仔细打量着我,然后说,“你该不会根本不认识吧?”

“啊哈、啊哈、啊哈……怎么可能?”我心虚地将脸扭到另一边。

“你不是说你妈妈带你来过这里吗?”迪迦不满地看着我说。

“是啊,不过那是好几年前。”我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我已经能看到迪迦眼中跳动的怒火!

“这么说就是你不认识路了?白痴!”迪迦跃起来毫不留情地拍击我的后脑勺。

可恶!这个混蛋家伙!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在努力找了嘛!”背后窜上一阵凉气,我胆战心惊地扭头,发现红桃、白桃正用“原来你不认识路”的眼光指责着我。

慢镜头地回想前几分钟的事情,才发现一不小心我说出了实话。

“这个……我可以解释……”在她们强大的眼波攻势下,我不由自主地后退。

“啊?那不是棉棉吗?”就在我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时,身后忽然传来惊喜的声音。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大叔赶着马群正准备从我们身后经过,仔细看了看我的面容后又自言自语地说:“咦?好像认错人了。”

“棉棉是我母亲的名字。”想到这个人有可能认识我的母亲,就感到一阵莫名的亲切。

“是吗?原来你是棉棉的女儿啊。”络腮胡大叔发出爽朗的笑声,“真是跟棉棉小时候一模一样啊。怎么没有见你妈妈?我们这些老家伙很想念她呀。”

“妈妈她……”我迟疑了一下,笑着说,“她很好,她也一直想念这里的人们。”

“哈哈,那就叫她多回来看看吧。这些是你的同学们吗?你们这是准备去哪里?下雨天山路可不好走哦。”

大叔听完我的回答后,拍着自己身后的骏马说:“幸亏你们遇上了我。那家旅馆和这条路根本不是一个方向。”

顿时,周围的气温又低了几度。

“还是让我送你们去那里吧。”

一直存在于我想象中的救世主毫无疑问地幻化成大叔的模样,不论是魁梧的身材,还是飘逸的络腮胡,通通充满了男子汉气概!

当我们分别上马后,迪迦趴在我耳边小声问:“你母亲不是去世了吗?为什么不跟大叔说实话?大叔看起来可是个好人。“

我看了看一直眉飞色舞在向蓠夙他们夸耀本地有多好的大叔,终于能稍稍体会妈妈的心情:“我妈妈是个孤儿,是这儿的人们将她抚养大的。妈妈说,这里就像家一样,如果大家知道她去世了一定会非常伤心,她没有什么能回报大家的恩情,只有默默守望着这个朴实的小镇。所以妈妈才要求爸爸在她去世后不告诉村里人,并将她葬在山顶,而且也不许我们回来祭奠她。”

迪迦语气稍稍温柔了一些:“你妈妈也是个好人。”

“当然了,我妈妈是世界NO.1。”我骄傲地点头。

“不过——”迪迦忽然又变了脸,顺手揪着我的耳朵低吼,“那为什么你不早点儿说你不知道路!”

我委屈地说:“虽然妈妈说不许我们回来,但我们每年都会偷偷来祭奠她,不过都是晚上,我以为我知道路的!”

“真是个笨蛋!”迪迦鄙夷地说完后,又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正窝在蓠夙怀中昏睡的蓠琪,小声嘟囔地说,“真奇怪,为什么看到那个小鬼,我会感到心脏疼?明明第一次见面嘛。”

听到他的话后,我缄默不语。我并没有把那晚蓠夙对我说的话告诉迪迦,因为这种事情只能让他再次受到伤害。

望着蓠夙伟岸的身姿,我暗暗决定,这次旅行一定要向他问出解开迪迦诅咒的办法!

第十二章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我拥有的只有你

云雾环绕的山谷间,碧波**漾的温泉水面上雾气缭绕,使得周围的山峰更像人间仙境般似梦似幻。在这静谧的天地中,一群野鹿却在不远的山林中逗留着,静悄悄地走路吃草,神态怡然。

沿着石头阶梯走下来,坐在天然的溪流边,水很清彻,冒着水汽的砂石也很温暖。蒸汽像是一层薄薄的雾纱蔓延着,有意地将人们朦胧地间隔开来。

“呼——”我坐在鹅卵石铺成的池子中,尽情享受温泉水的滋润,疲惫的身体顿时轻松了许多。

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着雨,漫天飞舞,平添了许多梦幻的气息。

“好美啊。”我仰望着天空情不自禁地赞叹。

“是啊。”

意外地听到一声回应,隔着雾气,依稀看到蓠琪正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泡温泉。

“我可不是因为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而感到害怕,才特意来找你这个让人看着就感到心烦的丑八怪的!”不知道是因为浸泡着温泉还是因为害羞,蓠琪原本白皙的皮肤染上了大片的红晕。

“知道啦!”我愉快地点头,丝毫不因为她口是心非的说辞感到气恼。

“你笑什么!”蓠琪不满地瞪我一眼。

我这才发现她长长的头发披散着泡在温泉中,连忙凑过去说:“这样可不行哦。温泉里有硫磺,如果用这种水洗头,会损坏发质的,还是让我帮你挽起来吧。”

“真麻烦!”蓠琪背对着我说。

我利索地将她的长发挽成跟我一样的苞苞头:“哇,好可爱。”

听到我由衷的赞美,蓠琪的脸更红了,她悄悄地将身体更深入地埋入水中。

“好像姐妹哦。”我指了指自己跟她一样的发型,犹如在分享属于小女生的秘密。

“你,真的不怪我吗?”蓠琪死死盯着水面,不肯跟我视线交流。

“嗯,一点也不怪。”

“呃?”似乎我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她睁大眼睛看着我。

“因为你已经将耳钉还给我了嘛。”

“我才不是还给你的,我是想还给哥哥,结果在门口听到……”蓠琪似乎意识到偷听的事并不光彩,所以没有继续说下去。

“虽然我们的经历完全不同,但是……”我仰望着飘着雨丝的天空,享受着美好夜晚,“总觉得能稍稍体会到小琪的心情。”

“你又不是我,怎么会知道。”蓠琪沮丧地回答。

“我也有喜欢的人。可是我想这一生都无法亲口告诉他我喜欢他,也无法听到他说喜欢我了吧。这种为爱难过的心情,或许出发点不同,但是结果都一样。”

“哥哥喜欢你,你喜欢哥哥,有什么好说不出口的!虚伪!”蓠琪的声音又变得有些尖锐,泪珠在眼中滚动,却不肯掉下来。

“我喜欢的人不是蓠夙呀。”

“怎么可能?哥哥那么优秀!又温柔体贴!对你又认真专一!你怎么会不喜欢他!”刚刚还很难过的蓠琪听到我的答案后,满眼的不可思议,急急地数着蓠夙的优点。

“是啊,蓠夙同学的好,所有的人都知道。可是,感情的事却不是因为谁好谁优秀,就会喜欢上谁这么简单。”我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我与迪迦相识以来的一幕幕,不能自抑的笑容爬上嘴角,“我喜欢的人任性、倔强、粗鲁、自大……我能细数他的每一个缺点,但是这些缺点在他的笑容和声音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难道你喜欢的人是迪迦?你不知道他是诅咒玩偶吗?”蓠琪吃惊地看着我。

“知道啊。可是,当我知道那种澎湃的感情叫爱情时,爱情的种子已经发了芽。”我学着蓠琪的样子,让身子尽可能多地泡进温泉里,驱除心里的悲伤,“我也问过自己,如果知道诅咒玩偶永远不能与人类相爱,我还会不会喜欢上迪迦,结果我发现自己竟然毫不犹豫地回答会。所以我想,这不是错误的感情吧,只要这样想着,就能稍稍安慰伤心的自己啦。”

“谁说诅咒玩偶不能爱上人类的?”

我情绪激动地抓住蓠琪,小心翼翼地问:“你说什么?”

“你弄疼我了!真粗鲁!”蓠琪没好气地拨开我的手说,“看在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讨厌的分上,我就告诉你吧。要想解开玩偶的诅咒,就要……”

“真的吗?”我瞪大眼睛,为她所说的话激动不已。

“当然,别忘了,我也是蓠家的传人。”蓠琪忽然压低声音说,“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帮迪迦解开诅咒。”

“为什么要帮我?”我有些不明白,虽然我和蓠琪的关系已经有所改善,但是真的好到让她可以帮我做这么重要的事吗?

蓠琪的双眼炙热而明亮,犹如能吸引飞蛾焚身的烈火般散发着不可抗拒的魔力,她幼稚的脸上露出与年纪不符的笑容:“一切都为了哥哥。”

今天晚上的料理是极富地方特色的温泉火锅,但是因为我一直想着刚刚在温泉室里蓠琪对我说的话,所以有点儿心不在焉。

“棠糖,这是本地特产的花鱼,有可以使肌肤美白的食疗效果,多吃点儿好吗?”蓠夙一边温柔地对我说,一边夹了一块热气腾腾的鱼肉放到我的碗里。

“谢……”

没等我的话说完,迪迦就夹了一个鸡蛋放到我碗里,并且示威似地看着我说:“小甜心,要多吃些鸡蛋,可以增加胆碱含量,有助于智力提高,免得被狡猾的狐狸骗到。”

蓠夙仅仅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然后又笑容可掬地夹起豆腐说:“这个可以增加蛋白质,能提高视力,不要像某些人那样有眼无珠。”

“还是多吃些鹿肉,增加身体热量,如果变成讨人厌的移动冰山就糟糕了。”

……

就在他们你来我往的话语攻击中,我面前原本空无一物的碗里很快像小山一般堆满了食物。不光如此,虽然这两个人是对我说着话,可是却都不甘示弱地瞪着彼此,热辣的视线在空气中引发一阵阵电流,雷得其他人外焦里嫩。

就在我想大声喊stop的时候,啪的一声轻响,蓠夙和迪迦的筷子竟然夹在一起了,四周顿时鸦雀无声。两个人也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变化,直到蓠夙皱起眉,一挥手将筷子扔出窗外。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迪迦拍案而起,欠着上身狠狠揪住蓠夙。

蓠夙不卑不亢地拿开他的手,态度漠然地说:“笨蛋细胞一定会传染。”

“你在说我是笨蛋吗?”迪迦怒不可遏,撸起袖子就要开战,“有本事跟本大爷堂堂正正地来一仗!我一定打掉你那欠扁的表情!不要以为你先扔掉筷子你就有资格嫌弃我!事实上我也讨厌你!”

“彼此彼此!”蓠夙的双眼比外面的天气更令人发憷,他轻蔑至极地说,“我最讨厌你!永远讨厌你!”

“你!”迪迦愤然走出房间,狠狠关上了门。

“迪迦……”我有些担心地想要追出去,却被蓠夙一把拉住。

他仿佛没事人一样,又露出那堪比白云般柔软纯洁的笑容说:“棠糖,这是新下锅的豆腐,要不要尝一块?”

“啊?好。”我只好食之无味地继续吃着晚餐。

“哥哥果然最讨厌迪迦啊。”我看到原本一直置身事外的蓠琪正复杂地透过窗户追寻着迪迦的身影。

我重重叹了口气,果然让两个人冰释前嫌实在是不可能的任务。

吃过晚饭,趁着大家回房休息的时候,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里。

在日式风格的回廊尽头,迪迦正盘腿坐在木质地板上,看着挂在屋檐下的晴天娃娃。

“可恶!我的鱼肉火锅!”原来还在为了晚餐耿耿于怀。

“给!”我站在他身后,将一盘寿司递给他,“鱼肉火锅是没有了,不过我用剩下的生鱼片做成了寿司,你要不要吃?”

“要!当然要了!”迪迦一跃而起,接过盘子开始狼吞虎咽地进食。

我有些失神地望着他,他的头发长长了,尾部略有些卷的头发在脑后系成小小的一束;酒红色的眼眸如曼珠沙华般让人着迷;原本还有些稚气的侧面轮廓,在夜色笼罩中看起来英挺而坚毅。

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就又能感到那剧烈的心跳。

“干吗这样看着我?你又不是第一天发现我长相英俊。”迪迦大言不惭地说着,嘴角又露出坏坏的笑容。

“在你身上能印证一句话——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我毫不留情地嗤笑他。

他却不以为意地做了个鬼脸:“谢谢。”

看他耍宝的样子,我终于很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别动。”他忽然捧住我的脸,热辣辣的眼光一直盯着我。

“干什么?”我不自在地想要挣扎,却被他制止。

他的笑容耀眼仿若清辉,却有说不出的苦涩与哀愁,他的语气就像在聊天气一样平淡:“好久没看到你这样的笑容了。”

但是平淡的语气背后却让我看到自己给他划下的伤痕。

“真快啊,我们相识竟然快有半年了。”

“是吗?”为什么我却觉得像昨天才刚刚认识一样,所有的事情都历历在目。

“最开始签订契约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吃定你了。”迪迦双手往后撑着身体,仰面望着天空,轻轻地说,“现在才发现自己被你吃得死死的,你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我的心。我一直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得这么抗拒我。”

“快了,你就快要知道了。”只要我拿到蓠夙的血,帮助迪迦解开诅咒,他就可以听我长久以来埋藏在心中的那句“喜欢你”了。这样想着的同时,心中却有无尽的怅然,“迪迦,有一天,你会不会忘了我?”

“绝对不会。”迪迦举起我的一束秀发放在鼻端,“即使到世界的尽头,我也会记得你的眼睛、你的微笑、你的发香以及——”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我柔软的唇瓣说:“这里的甜蜜。”

“那你要记得哦,一定一定不要忘了我。”我将他的手紧紧握住放置心口,与他许下不知道能否实现的约定。

“傻瓜!”迪迦攥起拳头轻轻捶了下我的肩膀。

然后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一起享受这难得的安静。

雨还在下,我的心里却很温暖。

时钟滴答滴答,走向解开诅咒的时刻……

晚风吹在人的脸上凉飕飕的,而我内心也在慢慢失去温度——

“我好像……有些头晕……”迪迦疑惑地摇摇头,似乎想把不舒适感消除。没过几秒,他身体一歪,靠在我的肩膀上陷入昏厥中。

“你做的很好。”一直藏在暗处的蓠琪带着红桃白桃姐妹走了出来,红桃上前想要接过迪迦,我却下意识地紧紧搂住迪迦。

我望着蓠琪再一次求证:“你真的能解开诅咒?”

“当然。我会让迪迦的痛苦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蓠琪弯下腰露出天使般的笑容,“手段有些血腥。”

就在我想要追问这句话的意思时,蓠琪却将一块手绢重重按在我的口鼻上。顿时不好的预感让我强烈挣扎起来,然而手脚却被红桃白桃控制住,失去了我的支撑,迪迦重重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迪迦……我却叫不出声,因为头晕目眩的不舒适感强烈席卷了我,在有意识的最后一秒,我发觉蓠琪看着迪迦的眼神中透出刻骨的仇恨——

我终于醒悟——她,骗了我。

可是,来不及了。

“棠糖!快醒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摇晃将我唤醒,我睁开眼睛,首先进入眼帘的就是蓠夙挂满担心的脸。雨已经停了,月亮从厚厚的云层后探出了脸,我望着那暗暗的月亮,一时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疑惑地问蓠夙。

“这也是我要问你的问题。”蓠夙动作轻柔地将我扶起来,我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冰凉。他毫不迟疑地将我拉进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我,“你为什么会在走廊上睡着了?不知道这样会感冒吗?”

蓠夙不悦的口吻里透露出他对我的关心。

我哆哆嗦嗦地随着他往回走,可是刚走一步,昏倒前的记忆电光石火般地闪现在我的脑海里。

“迪迦……”顿时我头疼欲裂,抱着头蹲下身,眼泪夺眶而出,我隐约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蓠琪骗了我!她说要给迪迦解开诅咒,让我喂迪迦吃下可以使人昏迷的食物,然后带走了他!她根本不会给迪迦解开诅咒对不对!”

我抓住蓠夙歇斯底里地追问,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动作会不会伤害到他。

蓠夙的脸上现出惊愕的神情,这种神情对于一向坦然自若的蓠夙来说,实在太少见了,而这也意味着事情正在向不好的方向发展。

“是的。”蓠夙不忍地看着我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不想让你绝望,其实世界上根本没有能解开迪迦诅咒的方法,如果想使他不再为诅咒所伤,只有——让他永远地沉睡。”

“不!都是我!是我害了迪迦!”内疚的痛苦吞噬了我的内心,已然明白迪迦此刻恐怕已经凶多吉少,“蓠夙,拜托你,带我找到迪迦好不好?

只要迪迦能平安无事,即使不解开诅咒,永远保持现状都是命运对我最大的恩赐。

蓠夙深深看了我一眼,慢慢闭起双眼。

月光凝聚成一束,从他的头顶照下,他金色的长发在晚风中微微飘动,浑身闪烁着淡淡的乳白色的星光,看起来犹如误入人间的天神。

他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缓缓抬起手指向那里:“他们,在山顶。”

“那里?不是埋葬我妈妈的地方吗?”我诧异地望着那个方向。

“是的。其实,很早以前我们就知道你妈妈埋葬在这里,但是碍于回忆太过痛苦,所以我和小琪从来没有来拜祭过。其实我和小琪就是当年你妈妈从车祸火灾现场救出来的小孩。”蓠夙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换句话说,你妈妈就是因为我和小琪才会失去了生命。”

“这怎么可能?”这样宁静的夜晚,我却像做了无比荒诞的噩梦一样,所有的平静都被打破。

“这是真的。”蓠夙陷入痛苦的回忆中,他以沉重的口吻对我说,“当年小琪知道自己永远无法长大后,变得自闭消极,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那时候,你母亲是儿童心理学的专家,所以蓠家请她来疏导小琪,为了能让我们亲近,没过几天,你母亲就带着我和小琪一起去郊游。因为封印迪迦意识的时候,我的能力还很薄弱,所以迪迦随时有清醒的可能。为了以防万一,我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形影不离。没有想到那一天,他忽然恢复意识,疯狂大喊右边!右边!结果就从右边开来一辆卡车与我们的车相撞。”

“不!这不是真的。”我摇着头拼命否认。

蓠夙不顾我的抵抗,似乎要将所有埋藏的秘密一吐为快,他继续说:“车祸发生后,你母亲拼命救出了我,然后又返回去救小琪。可是当她将小琪推出危险区域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冲向已经燃烧起来的汽车,而当时的汽车上,只有迪迦在。虽然我没有证据证明是不是他使你母亲最后失去了理智,做出违反常规的事,但是,至少是他为我们带来了厄运,间接害死了你的母亲!”

讲到这里,蓠夙蓝宝石般的双眼里泛起了泪光,而我却痛哭出声。

“如果没有迪迦,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错了。”听到这里,心里有一种力量促使我暂时放下软弱和悲伤,我强忍着泪水直视着蓠夙说,“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死去的人是无法开口说话的,所以当时在她的世界中发生了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然而我知道的是,因为有了迪迦的存在,你才可以为自己当年不足的能力找到掩盖的借口;因为有了迪迦的存在,蓠琪才可以为自己不能继续成长找到发泄的理由;可是你们都拒绝去想,迪迦为了什么而存在!”

望着蓠夙有些躲闪的目光,我一字一句地说:“迪迦是因为救赎才存在!他满足了你作为哥哥想要拯救妹妹的愿望!他用自己的不幸拯救了蓠琪的生命!我妈妈是因为车祸而亡!但是我坚信,这不是迪迦的错!每个人的命运都有自己的轨迹,或许在你制作迪迦的那一刻就正走在命运的轨迹上,所以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怪罪迪迦!现在,请你带我找到蓠琪他们吧!”

望着蓠夙震惊而不解的目光,我坚定地说:“我要狠狠抽她一巴掌!并且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最没资格责怪迪迦的就是她!”

紫红色的妖异月亮正挂在天上,嘲笑着人类的渺小与无能。而因为刚下过雨不久,四周温度很低,让人感到透骨的寒意,时不时有黑漆漆的鸟被我们踩踏枯枝的声音惊动,不满地挥动着羽翼,从我们头顶低低飞过。

在蓠夙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就在山顶找到了蓠琪、红桃白桃姐妹,以及迪迦。

此刻迪迦的头垂在一边,任凭她们用绳子将其捆绑在石板上一动不动。密密麻麻的白色蜡烛围绕着他竖立在地上,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诡异地冒着蓝色的火苗。如果仔细察看,就会发现为数众多的蜡烛被摆成了“卐”的图案。

而蓠琪和红桃白桃姐妹穿着红色的拖地长裙手持银针,绕着迪迦逆时针旋转着,嘴里还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住手!”原本隐藏在一旁准备伺机而动的蓠夙,看到她们开始念动咒语时,竟然脸色大变,愤然现身,我也只好跟着走了出去。

“哥哥!”

“主人!”

显然没有意料到我们会出现,蓠琪和红桃白桃姐妹脸上露出胆怯的神情,然而这样的神情只是一闪而过,蓠琪竟然尖利地笑了起来。

“哥哥,你看到了吧!你是不是觉得这么做的琪琪很可怕?”她的头发很长,在烛光下,发散着一股细细的亮光,像黑夜里萤火虫的微光一样柔美。

“琪琪,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蓠夙痛心疾首的表情让我隐约觉得事情另有玄机。

“知道啊。”蓠琪背着手一派天真地走到迪迦身边,紧紧地盯着迪迦,“如果没有迪迦,琪琪就能长大了;如果哥哥看到长大的琪琪,就不会用看小孩一样的眼光看着我了;到时候我就能成为哥哥的新娘。而且,哥哥,你不是也很讨厌迪迦吗?因为他的存在让你有负罪感!”

蓠琪的脸忽然变得扭曲,她绘着美丽花朵的长长的指甲狠狠地抠进迪迦的肉里,她阴冷的声音宛若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一样,“她还杀死了我的家庭老师!那是唯一肯对我真心微笑的人!那个时候只有她不会拿我当怪物!她还告诉我,长不大的女孩就是拇指姑娘,会是童话里最幸福的女主角!可是,这一切都被那场车祸夺走了!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不!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他!是他这种招惹不幸的体质的错!否则我们怎么会撞车!老师又怎么会再次跑回空无一人的车里!其实我看到了……”

蓠琪颤抖着说:“是老师抱着迪迦跑了出来,但是炸开的汽车玻璃却伤到了她的要害!如果不是他!老师怎么会死?所以,他没有资格活着,今天我一定要在老师的墓前亲手做一个了断!”

“不要!我妈妈一定不希望看到这一幕的!”我激动地往前迈了一大步。

蓠琪脸色大变:“你妈妈?在哪里?”

“就在你的身后。”我悲伤地望着立在不远处那一片山茶花中的白色墓碑,妈妈,很抱歉,我现在这样狼狈地出现在你的面前。我也想让你看到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但是现在我真的笑不出来。

“你骗人!老师怎么可能是你的妈妈!”

“不、她确实是Linsa老师唯一的女儿。”蓠夙看着蓠琪缓缓地说。

Linsa是我母亲的英文名,也是她工作的时候常用的名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蓠琪疯狂地摇着头不肯相信,“你不是说Linsa老师的家人已经搬走了吗?为什么你会知道她是!你一定是在骗我!”

对啊,在妈妈发生车祸后,我和爸爸怕触景伤情就搬家了,我也从来没给他看过我妈妈的遗照或者说过什么,他怎么认出我的?

蓠夙看了看我说:“最开始我只知道Linsa老师的女儿叫棠糖,因为爸爸姓棠,妈妈姓棉,所以女儿还有一个昵称叫棉花糖。”

见我不由自主地点头后,蓠夙又说:“后来在处理后事的时候,我见过Linsa老师的丈夫,而在回国后见到棠糖父亲的那一晚我才肯定了棠糖就是Linsa老师的女儿。不过我一直不明白迪迦是怎么到了棠糖手中……”

“我……我知道……”一直站在一旁充当背景的白桃,向我们揭示了真相。

“你?”所有的人都震惊地看着白桃。

白桃怯怯地说:“六年前,我在整理少爷的书房时碰到了叔父大人,我们在那里发现了一箱Linsa老师的遗物。据叔父说警署人员从车祸现场Linsa老师的怀里还发现了一个完好的玩偶,并一并带了回来,因为怕再引起少爷和小姐的悲痛,所以一直尘封在角落里。既然现在发现了,就让我按照Linsa老师留下来的地址将遗物寄回去。所以我想,是在那个时候,遗物连带着迪迦一起邮寄到棠糖小姐手中的。”

这下真相大白了,蓠琪却崩溃了,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她指着我嘴里喃喃地说:“你竟然是Linsa老师的女儿!”

我警惕地看着她说:“现在,请把迪迦还给我!”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恨迪迦!是他夺走了你的妈妈!你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吗!老师是不会原谅你的!”蓠琪凄厉的喊声震得我耳膜发痛。

我勇敢地看着她,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在这场悲剧中,没有谁是凶手!有的只是每个人都将自己陷入了悲情角色中不可自拔!妈妈去世,我很伤心,这种切肤之痛是任何人都不能感同身受的!可是,我了解我的妈妈!她就是在面对别人有困难时,不能袖手旁观的人!我为我有这样的妈妈而骄傲!我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妈妈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拯救你!别问我为什么这么笃定!因为我的身体里流着妈妈的血!如果我妈妈真要责怪什么,也一定是怪你!”

“怪我?”蓠琪愤怒地说,“为什么要怪我!我要替老师报仇!”

“你错了!我妈妈不会因为看到你们活得这么痛苦而感到快乐!如果是这样,她就不会为了救大家而牺牲!她失去了生命,换来的只有憎恨和泪水吗?”我再次往前迈了一大步,迫使蓠琪面对着我,“而且这一切真的怪迪迦吗?从头到尾,他做错了什么?他不该因为挽救你的生命而被创造吗?你真的是这么想吗?你能站在这里哭、在这里憎恨、在这里抱怨、在这里冲着在乎你的人们发脾气,难道不都是因为迪迦吗?他接受了你的不幸,却又被怨恨着,他何其无辜?你真的恨他吗?你只是强迫自己恨下去,如果不恨着什么,就无法面对自己不满意的现状吧!”

“够了!你不要说了!”被我说中心事的蓠琪脸色苍白,“你不是我!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救我的是老师!不是你!就算你是老师的骨肉又怎么样?你能知道老师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怨恨吗?你不能,我也不能,所以我们只能按照各自的感受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一如你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责我一样,我也可以——”

蓠琪举起手中十寸长,闪烁着寒光的银针往迪迦的胸口刺去:“任性地销毁我不想见到的东西!”

“不要!”我想也不想地往前扑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眼睁睁地看着闪烁着寒光的针尖就要刺入迪迦的心口,然而在距离几厘米的时候,针忽然停住了,一只大手抓住蓠琪的手,使她无法再移动一寸。

“抱歉,我的生命只属于我爱的人。”迪迦另一只手臂上猛然青筋暴起,红色的火焰犹如游龙从手掌开始盘旋至肩膀。他抓住捆绑他的绳子,稍一用力,那碗口粗的绳子就变为灰烬。

“你!”蓠琪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变故。

迪迦推开蓠琪,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爱怜地摸着抚上我泪流满面的脸颊:“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你,没有晕过去?”我不停打量他,直到确定他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你看我像有事情的样子吗?如果我不装晕怎么能听到他们的实话。”迪迦顽皮地冲我挤挤眼。

“怎么可能!你明明喝下我给棠糖准备的分解灵魂的秘药!”蓠琪颓然跌坐在地上,“你的灵魂应该已经脱离你的身体了,为什么你还安然无恙!”

听到蓠琪这么说,我又紧张起来,连忙追问:“迪迦,你真的没事?”

“嗯,当然了。不信,你看!”迪迦在我面前又蹦又跳,简直像只猴子。

大概那种药哪里出了差错了吧,我乐天地想,幸好大家都平安无事。

蓠夙猛地一把抓住迪迦的手,两个人的目光里尽是我看不懂的信息。可是,我怎么觉得蓠夙的表情竟然变得很难过?

迪迦甩开蓠夙的手走回我面前,笑眯眯地说:“看来我的诅咒是没办法解除了。”

“对不起,我帮不上忙。”我内疚地低下头。

“不,你做得很好,非常努力。”迪迦像摸小孩一样摸着我的头,“谢谢你,给了我一段美丽的生命历程。”

“迪迦,你怎么了?”为什么从他的话中我听到了伤感?

迪迦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正是我们最初签订下的契约,他掌心中跳跃的火苗点燃了契约的右下角,他依旧笑着说:“烧毁了这个,我们的契约就不能成立了。我也没有留在人间的理由了。”

“难道你要离开?”我惊慌失措地拽住他的手,着急地说,“你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离开这里去哪里呢?或许我们还会有别的解除诅咒的办法!”

“是啊,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我拥有的只有你。”迪迦忽然将我拥入怀中,下颚顶着我的头顶,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

他语气平缓地说着:“可是,你的世界还很大,有可爱的老爸,有活泼亲切的朋友,还有喜欢你的男朋友。诅咒能不能解除其实早就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了幸福的滋味。”

“不要走。”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泪流满面,只能紧紧抓着他的衣角说,“你是我的家人、是我的朋友、更是我最最喜欢的人!迪迦,我没有什么男朋友,我只喜欢你!过去、现在、将来,我都只会喜欢你一个人,所以请你不要离开好不好?就像这样生活在我身旁可以吗?”

“对不起,不可以。”冰冷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迪迦一点点将我推离他的怀抱,“你是人类,我只是一个玩偶。那天在植物园中,你昏迷以后,蓠夙已经告诉我了,玩偶爱上人类是最大的禁忌。我以为自己至少还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在你身边守护你,可是,我做不到,看到你的分分秒秒,我都在克制自己的感情。然而这样的感情越来越汹涌,我害怕有一天会忍不住说出那三个字,那时,你真的要我在你面前灰飞烟灭吗?”

我拼命地摇头,泣不成声,只觉得原来还有比夜晚更黑暗的颜色,而这种颜色正在吞噬我的世界。

“所以,要乖啦。”迪迦最后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很难想象,这个如火般燃烧的男生会有这样冰凉的吻,“我会想你的,再见。”

“不……”我咬着嘴唇,紧紧拽着他的衣角,似乎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上。

“你喜欢这块布料吗?送给你好啦。”迪迦毫不介意地割下那片衣角,然后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迪迦!”我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可是就在我想要追上去的时候,却被蓠夙紧紧从身后抱住。

他沙哑着嗓子说:“别辜负他的好意。”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不停地挣扎,不停地流泪:“放开我!”

迪迦走过蓠琪的身旁时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了看她,然后一言不发地径自离开。蓠琪却像被激怒了一般,跳起来狠狠向迪迦撞去,嘴里疯狂地怒骂着:“你那是什么眼神?在同情我吗?谁要你的同情!你不过是一个玩偶……”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她脚底一滑竟然往后跌去。

“小琪!”

所有人都惊呼出声,因为她的身后就是悬崖。

“抓住!”火红的身影想也不想地将自己的手递给小琪。

“你?”蓠琪震撼地看着一脸真诚的迪迦,“为什么要救我?我明明是你的敌人!”

“不要多说!抓住我的手!”迪迦怒吼出声,此刻蓠琪已经悬空掉在悬崖上,唯一的支撑点就是迪迦伸出的手臂。

“抓紧了!”我们赶紧跑过去帮忙,然而刚下过雨的地面非常滑,人能站在上面已经很不易,何况还要做大幅度的动作。虽然我们使出全身的力气,却被蓠琪小小的身体带着一起往悬崖下滑,眼看着迪迦的半边身子都探出悬崖,情况非常危急。

“放手吧!否则你们都会被我带下去的!”显然蓠琪明白此刻的局面,她绝望地喊着。

“闭嘴!”迪迦怒斥她说,“如果你不想活,谁也救不了你,但是,不要在爱你的人面前死去!那会是他一生的伤痕,你懂不懂!”

蓠琪醍醐灌顶般看着迪迦,再也没有说放弃的话。

“我数到三,就一起用力往后拉!”不等我们回应,迪迦就开始喊,“一、二、三,用力!”

就这样,蓠琪的身体一点点脱离危险,最终被拉到悬崖边上。当她瘫倒在地上时,大家才松了口气,她哭着扑到蓠夙的怀里,一直低声说着:“对不起。”

也不知道是在向蓠夙道歉,还是在向迪迦道歉。

可是,这一切对我都不重要。

我摇摇晃晃走到迪迦面前,狠狠擦干泪水后说:“迪迦,我知道如果你留下来,我们就会时时刻刻都身处在类似刚才的危险中,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可是,人就是要抱着希望才能创造奇迹啊。说不定,我们真的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所以,请你跟我一起寻找好不好?不要放弃希望!更不要放弃我!”

迪迦似乎累了,他一直跌坐在地上,将头埋进臂弯里,听到我的这番话,身体不住颤抖,猛然开始止不住地剧烈咳嗽。

“你怎么了?啊!”我看到泪水混合着血水,从他捂着嘴的指缝里不断地流下,落在衣服和地上,开出悲伤的花朵。

“看来,还是太迟了。”迪迦终于平息了咳嗽,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强颜欢笑地说,“我本来想离开你的视线再倒下去,留给你一个英雄的背影。没想到还是让你看到这狼狈的一幕。”

我尖叫着将他搂在怀里,哆哆嗦嗦地擦去他嘴角的血迹:“这到底是怎么了?蓠夙!迪迦怎么了?”

蓠夙沉痛地说:“恐怕他先前服下的灵魂分离药剂起了效果……”

蓠琪悔恨交加地哭着说:“对不起……”

可是,对不起有用吗?如果有用,我宁可说上千万遍!

“啊!”我悲愤地痛哭出声,我又怎么能怪蓠琪!喂他吃下那药剂的人明明就是我,“不要!迪迦,你不要死!”

“傻瓜,玩偶是不会死的!”迪迦的气息越来越虚弱,他想擦拭我的泪水却力不从心,“我会化成春天的风、夏天的雨、秋天的云、冬天的雪,一直陪在你的身旁。所以不要难过,让我在迈上新的生命历程前,再看一眼你的笑容好不好?”

我无力地摇头,心里的痛苦与悔恨就像一把生了锈的刀,在一刀一刀割着我的灵魂,那种痛撕心裂肺。

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迪迦的脸上,有一些甚至流到他的嘴里。

他伸出舌头尝了尝,微微一笑说:“又尝到你的眼泪了,这一次还是为我而流。我很高兴你能这么重视我,当我离开时,能永远带走你的眼泪。”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我必须将耳朵贴在他的嘴巴上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看着我……”迪迦费力地睁大眼睛,即使在这最痛苦的时刻,他还保持着一贯的微笑,“棠糖,我爱你……”

他的嘴唇贴上了我的嘴唇,这最甜蜜的时刻却成了我终生最痛苦的时刻。我的心痛得都要碎掉了,喉咙一痒,一缕腥甜也涌了上来,夹带着我灵魂中流出的眼泪。

我却没有做其他的动作,只是执著地吻着他的唇,将爱慕、痛苦、不舍、绝望,所有的感情都融入这足以焚烧一切的吻中。

眼泪与眼泪、鲜血与鲜血、爱与爱交融在一起,流淌到彼此的嘴中、身体里。

“哥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身体……”

蓠琪发出一声惊叫,小小的身体被一层淡淡的粉色光芒所包围,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长大,转眼间便变成一位妙龄少女。

她不可置信的抚摸着自己的脸,不禁失声痛哭:“我……长大了?诅咒解除了?”

我条件反射地连忙看向迪迦,却在迪迦的眼中看到同样的困惑。

我这才发现迪迦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实不停地交错,原本已经微弱跳动的心脏慢慢跳得急促起来。心跳声也越来越大,最终平稳而有力,而从心脏的位置上流动出七彩的光芒,慢慢满溢全身,最终连我一并包围其中。这种光芒温暖而柔软,犹如胎儿还在妈妈肚子里时那样舒适、宁静和充满安全感。

“奇怪……”迪迦诧异地攥了攥拳头,活动了下手腕,发现行动自如,不免惊喜地说,“我好像……没事了。”

“百分之百的真爱,与情人的心中血、眼中泪。”蓠夙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说,“我怎么没有想到,厄运之术也是负面禁忌咒语,只要是负面禁忌咒语在这三者聚齐时都是无效的!或者……是我一直不愿意相信你们之间存在着其他人不能插足的爱情。”

“虽然不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是是不是意味着迪迦不会死了?”我激动不已,迫切期待蓠夙说出肯定的答案。

“是的,不光如此,迪迦的诅咒也解开了,以后他可以自由说爱了。”蓠夙的视线落到不远处的墓碑上,自言自语地说,“或许,这是在你妈妈庇护下发生的奇迹。”

“太棒了!”刚才还奄奄一息的迪迦一跃而起,抱着我不停地转圈,“太好了!”

“嗯嗯!”我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会傻傻地点头,在命运开了这么大的玩笑后,终于雨过天晴,让我如愿以偿。

“等等。”迪迦忽然放下我,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只见原本艳红的火焰此刻却变成了金色,他欣喜地说,“不光诅咒解开了,我的力量也更强了,或许我可以实现对你的诺言了……不过好像正极能量还差一点点。”

“诺言?”在我疑惑的时候,蓠夙却走上来,“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还有我,如果我能帮得上忙的话……”蓠琪诺诺地说,完全不见以往愤世嫉俗的样子,我想经历过这一次劫难并且意外地解除了身体的禁锢后,她应该可以释怀了吧。

“我们也来帮忙。”白桃也拉着红桃跑了过来。

红桃冷哼一声,还是跟了过去。

在我还是满头雾水的时候,几人围绕着母亲的墓碑,将手放在了墓碑上。

他们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吟唱着神秘的曲调;男声和女声,高音和低音,最终融合成美如天籁的歌声。各种不同颜色的光浮现在他们面前,迪迦面前的是金色的光球;蓠夙面前是蓝色的光球;蓠琪面前是紫色的光球;白桃面前是白色的光球;红桃面前是红色的光球。

几人脚下步伐移动,伴着神秘的歌声开始有节奏地舞动。而那些光球随着他们的动作渐渐融合在一起,变成巨大的光柱笼罩着妈妈的墓碑。

“我不能使死者复生,但是我可以让你看到她残留在这个世间的牵念,虽然只有几分钟,但是就当成一个美梦吧……”迪迦低沉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

我已经无暇回应他的话,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墓碑前浮现的淡淡身影所吸引。

那个可以看得出模样的身影,有着高挑的身材,俏丽的短发,每当笑起来,脸上都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在我急速涌上的泪水中,却看到她惊喜地望着站在墓碑前的那群人:“小琪?小蓠夙?你们长大了?真是太好了。还有你……”

她摸了摸迪迦的头说:“你就是那天在车里的第三位小朋友吧,谢谢你提醒我右边有危险,可惜我还是没有躲过去。嘘……不要说话……我知道你是一个神奇的玩偶,但是我更知道你是一个有生命的善良玩偶,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幸亏你没有事,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在劫难逃了呢。好可惜啊,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女儿了,否则我一定会把你们介绍给她,如果那样,就请跟她成为好朋友吧。不是我自夸,我的女儿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姑娘……现在,她应该像你们一样大了吧……”

望着她寂寞的笑容,我忍不住哽咽着开口:“妈妈……”

她缓缓转过身,在见到我后,晶莹的双眸像被雨水打湿了一样,湿漉漉地令人心酸,她却只是用力地微笑,向我伸出双臂,轻轻地说:“我的宝贝,你还好吗……”

“妈妈,我好想你!”

我朝她飞快地跑去,脸上挂着喜极而泣的幸福笑容。

可是当我跑到她刚才站立的地方时,她的身影却变得越来越淡了:“乖女儿,不哭,记得要好好地生活哦。”当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时,却什么都摸不到,她像一个美丽的泡泡一样迅速消失了……

“妈妈!妈妈!”我无助地向前伸着手,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向下滚落。

“对不起!”

迪迦和蓠夙两人一脸愧疚和失落地看着我,走过来异口同声地说。

我终于回过神来,摇摇头:“虽然很短暂,但还是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重新见到妈妈的机会。”

“那么,就请继续保留我的耳环吧。”

“那么,以后就乖乖地当我的奴隶,好好报答我吧!”

不用我说,你们也一定知道,那两句话分别是谁说的了。

我没有回答他们,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夜空,露出坚定的笑容。对于其他人来说,迪迦曾经是一个被诅咒的玩偶,但在我心里,他早就已经是我命中注定的王子。

不过,这些话我现在不会告诉他,免得他骄傲,呵呵。

所以,也请你们,一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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