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揉着僵硬的后颈走回来，看清屏幕后嘻嘻发笑，“第一次给人刷礼物，怎么也得整个能拿得出手的。仪式感很重要。”

林双星漫应一声，“什么仪式，献祭吗？血槽都刷空了吧。”

智慧也不瞒他，“从你体训老师那要回来的学费。”

林双星无语，“……拿我学费给你爱豆刷礼物。”

“回头从他课时费里扣。”智慧早有打算，所以才挑了个最显眼的送，贵也不心疼。“他说什么？”

“执着。”林双星念完，继续往上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

“就完啦？”智慧对他看自己信息的行为没反应，倒是对司和安这简单的回复大为不满，“我这‘嗖’的一下，一节课钱就花出去了，他就回了这么句模棱两可的话。到底来不来给你上课啊？”

林双星隐约察觉到什么，缓缓直起腰，从小黑影的定位里挣脱出来，“我记得昨天有人跟我说，司和安夸我有天赋，很积极主动的要来给我辅导播音专业课。”手指在智慧和手机之间来回比了比，“所以你这是，以刷礼物的方式支付课时费？”

“……”智慧才从茶几上摸起半包薯片，“咔嚓”了一声就停下来，扭头看看他，“我昨天是为了给你建立信心。”

林双星敬谢不敏，“给我滚吧。这都不来给我当老师呢，我信心爆棚他还不得直接跪了拜我为师啊。不是，我还没问你呢，谁让你去找他来给我辅导的？征得我同意了吗？”

智慧很想打人，“惯的你，有你挑老师的份儿吗！”

“他也不可能收我这学生。”林双星掏出一枚薯片递给她，“话我给你撂这儿，收好。”

智慧张嘴就把他的箴言嚼了，“为什么？你俩一起能做生意，不说三观一致，起码沟通上没障碍吧？”

她那股不依不饶的劲儿上来，林双星也是没辙。“这么跟你说吧，我俩一起开酒吧，没一起喝过酒，能信吗？”

智慧眨眨眼，显然不懂男人之间“没喝过酒”代表什么。

林双星解释道：“能在共同利益上构建合作关系的，不代表就能当朋友，他觉得我狂，我觉得他装，老往一起凑合什么呀？回头再弄得生意都做不下去。”

智慧了然，而后惊讶，“你们对彼此人设把握倒挺准的。”

林双星白她一眼，“那是，找对象可以稀里糊涂，找人合伙做生意，必须得明白的。”

智慧愣住，这话可有点儿精辟了。

林双星不理解她这个呆乎乎的反应为什么，看了一会儿，漫不经心问：“你这两天缠着他，就为了抓过来给我上课？”

智慧没回答，只是神情戒备地盯着他，“少操没用的心。抓不来他，我还可以去找别人，你只要肯学，老师有的是。”

林双星听懂了，果然司和安还没搞定她。

“不过我建议你还是跟他学，”智慧发自肺腑地劝他，“你俩再怎么三观不合，到底有一定感情基础的。”

林双星的眼神里多了丝玩味，“那他如果就是不教呢？”

“哈。”智慧一伸手夺回手机，气场十足的一个冷笑，“他还有你轴了？”

意思是你林双星我都能说服，他司和安面前我会败？

林双星无言以对，很服气地点着头，“小慧儿你跟我实话实说，我爸到底给你多少钱？我发现你为了让我能考上大学，真下血本儿啊。”

又是刷礼物，又请喝奶茶，还主动帮人改台词本做方案。微信上看到这些信息时，林双星心疼自己遭到了差别对待。

回想当初劝他接受辅导参加高考时，她的死缠乱打远没这么有诚意，一向威胁多于利诱来着。理论上滔滔不绝，行动上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作为一个资深厨师兼教师，智慧坚信这世上没有油盐不进的食材，也没有软硬不吃的人。

林双星本来自诩口条不错，也曾负隅顽抗过。在被她发现开酒吧之后，还一度尝试展示自己的经商头脑，企图让她接受自己成功生意人的定位，以冠冕堂皇地拒绝参与再教育工程。“你看，我是块做生意的好料，老想着把我圈学校里去，多遭贱东西。”

智慧说：“别说你是块做生意的料，你就是块铺地面的料，小火慢烘，早晚也能进咸淡。”

最终就是，凡她安排的，他尽管没一样同意，还是一样不落地都照办了，算是切实见识到小火慢烘的威力。

她大概觉得连他都能烘熟，说服司和安更不在话下，信心来得有理有据。但她以为司和安比他好说话，其实不完全对。

论轴劲儿，林双星还真没自信吊打司和安，那也是个跟亲爹妈都能叫板的主儿。

好说话不过是对她智慧而言。

司和安现在的拒绝也是故意逗智慧玩，倒也没坏心思，就想趁机增加两人相处的机会而已，用意昭昭。林双星很清楚这些，做了袖手旁观的打算，等着看智慧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

这天他和空空打了半宿排位，两人被禁赛两回了，智慧还在书房鼓捣从司和安那揽来的一堆案头活计。林双星看看时间，有些不痛快了。

她平常每天备课改作业是会熬夜，但也没熬到过这个时辰——假如她真喜欢司和安，为了替他分忧、为了讨他欢心才做这些，林双星不会干涉，问题她现在明显对司和安没太深层的想法，这么做不过想让他来给自己上课。

说到底还是在给他张罗。

林双星走过去把台灯关了，“熬鹰呐？”

智慧估摸着一晚上也做不完，打着呵欠乖乖回房间睡了。

第二天林双星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司和安那边，我自己去找他说。”

智慧还在刷牙，怀疑自己没睡醒。

林双星撩了一把凉水泼她，“听见没有？”

智慧吓得赶紧点头。听是听见了，可直到看他转身出了卫生间，才听懂他说的什么。

由他来开口邀司和安做专业课老师，司和安自然是要卖个面子的，哪怕二人之间真像林双星描述的那么塑料。仔细论起来，师生关系最重要的也是合作与沟通，只要双方愿意，完全可以拷贝生意合伙人的模式相处。

但林双星为什么又愿意了？

智慧对他突如其来的妥协只有不安，追出去问：“你该不会又把以前拉拢我那套方案拿去跟司和安合作吧？让他表面答应教你，私底下放羊应付我。”

林双星一个白眼丢过去，“我闲的？”

完全没有说服力，“好可疑……”

又丢了一个，“司和安也闲的？”

这个反问就比较有力了。智慧沉默地想，司和安要么不教，如果应下了，估计干不出这么没溜儿的事。

司和安不知道智慧给他这么高评价。他还以为，她始终因为那学生的事对他的职业颇有微词。

尽管她后来说了，正当职业，谁都没资格指摘——仅是没资格，潜意识里大约也不认可他这个所谓的“网红”，但还是很真诚地说了这番话，不希望自己的片面言论对别人造成哪怕一丝的负面影响。

彼时他们还近乎于陌生人，不经心的善意，微末而难得。司和安感受真实。

还有她为了学生的那份执着，他其实早有领教。

那个在自习课看直播被她没收手机的女学生，他联系邮礼物的时候，她还在诉苦说被老师狠狠训了一通。却不知道，那个她口中很凶的女老师在他微博下留言：

如果我学生能考进京，你同意请她吃饭嘛？

司和安发现这条留言时，已经是她发完的一个月之后，期间又攒出好几条私信来：

您表个态呗，大神。

要么这样，饭费我出。你稍微控制下金额就行。

算了不用控制了，您只要肯帮忙，我豁出一个月工资给你做排场。

北京的饭店也没那么贵吧……

禾主播，也不一定非得请，她那个成绩考上大学已经很难了，更别说考到北京。您松松口只当给她个奔头儿，不好嘛？

司和安加了她关注，回了个“好”字，但她似乎没收到。

那个微博她从没发过任何动态，大概是为了联系他专门注册的账号，见他不回复，也就弃之不用了。

司和安将这几条已经快背下来的私信又翻看数遍，关了手机望天，失笑，“拒绝你的话，你是不是又要跟我玩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