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乞巧

45 乞巧

莫愁摔摔头,恍惚间似仍在怡园,往日夜间守在案边等江哥哥时,若倦极也会趴着打盹。忽听有陌生的声音道:“请公主洗漱用膳!”莫愁环顾四周,才想起已是在韦臻的军营里,和他重逢后的第一夜就这样过去了,昨夜有太多的事发生,有太多的意外,还来不及细细思量。

仆『妇』送来早膳,莫愁胡『乱』嚼了几口大饼,喝了半碗米粥。韦臻却又驾临,吩咐下人收拾东西,送莫愁上车。莫愁忙道:“我尚未来得及梳妆更衣,不成体统,请皇上少待。”

韦臻扶了她的手,揽着她往外走:“罢了,你不用打扮更好看些,我也喜欢你这样子。”

韦臻赶赴前线时是轻装前进,翻山越岭,千里偷袭,他自己只骑了旋风,未备车驾,此时张冶找来的也只是一架四乘普通马车。韦臻因是提前回京,只带了一队亲兵随行,他将莫愁送上马车,自己却跳下车来,骑马走在车前。

这一带群山起伏,重峦叠嶂,马车在山路上颠簸前行,车内虽铺了软垫,仍颠得莫愁昏昏沉沉,睡又睡不着,醒又醒不了,只是浑身乏力,又想着昨夜韦臻讲的故事,这就是事实的真相么?但看他也非大『奸』大恶之人,就是因此年年『奸』杀越西国的女孩,也太……莫愁想得头痛,索『性』抛开一边,不去管它,只回想和江枫哥哥云游四海的趣事经历,不觉神飞天外……

将近正午时,韦臻令车马停下稍息,莫愁亦下车透透气,却发现是在一山顶附近,而脚下山势已尽,平原辽阔,田园如畴,极目眺望,隐隐可见一座城池模样。莫愁记起这条路自己往复两次都曾走过,依稀有些印象,前面该是郾城,遂问韦臻:“皇上,今日是要到郾城受降么?“

韦臻确实是打算要到郾城驻扎,听莫愁问,忽想到今日受降,若自己带她去见故国降兵,怕会让她极为难堪,韦臻沉『吟』一下,吩咐张冶:“今日不进郾城了,在郾城外十里处扎营。”

“是,”张冶应了一声,又疑『惑』地道,“但郾城的周将军还候着陛下……”

韦臻摆摆手道:“你派快马通知他,受降的事他自己相机处理就是,若有事要禀,让他晚上到城外来见朕。”

张冶只得领命去了,莫愁又问:“皇上,去天京就只有这一条路么?”

“是啊,”韦臻道,忽觉莫愁话中似另有深意,补充道,“还有些偏僻的小路,便是这一条最近最平坦。”

稍事休息,继续上路,傍晚时分,韦臻一行果在郾城外十里驻扎,莫愁此时倒真的疲惫不堪,用过晚膳便回帐沐浴歇息,郾城守将出城拜见,韦臻与诸将商议撤军及守卫事宜,又嘉赏诸位有功将士。此夜二人相安无话。

第三日,韦臻令加快速度,天黑时终于赶到薛城,此时薛城之围已解,守将郭成率大队文武官员出城迎接,将圣驾接入将军府,安排盛大筵席为韦臻接风。莫愁见了这些排场,心中只觉凄惶,他胜者为王,我败者为奴,便借口身体不适,不愿出去。韦臻知她心里不痛快,也不勉强,只让人特意选了些精致的菜『色』送到莫愁房中。

韦臻挂念着莫愁,早早结束了宴会便到莫愁住处,莫愁已换了身梨花白素锦寝衣,正歪在床头看书,闻报刚欲起身,韦臻已进屋来,握着她的手,笑道:“莫愁,今天是七夕了,你怎么这么早就躲在屋里睡了?”七夕又名乞巧节,是当时女子尤其是少女少『妇』一年中最为重视的节日,七夕要遥拜织女,穿针乞巧,或行各种闺中游戏,向织女求赐智慧和巧艺,祈祷姻缘美满。

莫愁懒洋洋地答道:“皇上不是不知道,我素来笨手笨脚的,针线女红一窍不通,就算今年求到明年也是无用的,又何必白费力气?”

韦臻微笑:“你不拜织女,那我就陪你看星星吧!”

莫愁起身,少时换了件浅青『色』的丝罗上衣,配碧『色』曳地长裙,颜『色』素雅,通身亦再无珠翠装饰,更显雨后新荷般的天然之美。韦臻让人将葡萄石榴西瓜等时令瓜果摆在庭院中,屏退下人,只与莫愁同赏星月。晚风吹过,四周花树颤颤摇曳,白日里暑气被风吹散,夜凉如水,半弯新月渐渐从东边升起,徘徊天际。

七夕是鹊桥相会的日子,韦臻凝视着那隔了迢迢银河相望的牛郎织女星,有许多话,不知从何说起,剥了几粒红灿灿的石榴,置于莫愁面前的红玛瑙碟子中,问道:“莫愁,你以前在闺中时,七夕是怎么过的?”

莫愁规规矩矩地谢了韦臻,道:“早些年七夕节,姊妹们也要乞巧玩耍,我从小顽劣,不事女红,当然每次都是必输无疑。她们便拿我取笑,或是要罚我跳舞……”莫愁说到这,忽住了口,其实,虽然乞巧总是输,但只要轻舒广袖,临风起舞,自是满座皆惊,倒比心灵手巧的姐姐们更为出彩。只是,跳舞?唉,现在还有什么跳舞的心境……

韦臻亦停了停,问:“莫愁,还记得……还记得你的凌波舞么?”

“回皇上,记得。”莫愁答得四平八稳,并不多说一个字。记得又如何呢?难道还想我给你跳一次么?当然,以我现在的轻功,不用再费心在水下钉什么木桩了,但你若要让我跳,我宁可栽到水里也不跳。

“那是我见过最美的舞蹈,凌波起舞,宛然如仙,” 韦臻神情有淡淡的惘然,似乎欢喜又似乎神伤,“只可惜,再不得见了,莫愁,那件霓裳,已经没有了。”

“霓裳?”莫愁记起来,那可是件绝世的宝物,得值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啊!价值连城都是低估了它,怎么就没有了?莫愁心疼,惊道:“那么贵重的霓裳怎么就没有了?”

韦臻平静地道:“那也不值什么,我本以为……以为你不在了……既是赐你的,世上再无人配得上穿它,我不能让它落入旁人手中,便一把火烧掉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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