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篇 第134-135章 痴傻
吃了两口饭后,日月妾不知怎的眼前突然微微一亮,侧头问我道:“哥哥,等我眼睛好了,我就能看见东西了,到时候我可以去看小花吗?”

“当然能。”

“还可以去看小白兔吗?”

“当然能,只要你想看,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你都可以去看。”

“那我能去去偷看哥哥洗澡吗?”

“当然......不能!”

“呜,小气的哥哥......”

我有些无奈地说道:“这跟小气没关系吧。”

“就有,就有!”

她伸出的筷子都快指到我脸上了,我下意识的张开嘴吃掉她筷子上的米粒,她赶忙缩回筷子,因为瑶山的稻米很好吃,她又有胃病,我便限制她只能吃一碗,所以她宝贝着呢。

见她有些不开心地甩脸色给我看,我呵呵地笑着,随后笑容渐渐消失。

“妾妾。”

她下意识回头,问道:“怎么了?”

“......你还记得北落师门说的话吗?百年之后魔主将会出世,到时候三界会有一场大难。”

“记得,但......”

我看向她的眸子,迷蒙中带着让人沉醉的美丽,宛如泥潭让我深深陷入。

“其实我收到了天界传来的消息,有几位仙人传召我回去,因为时间急迫,我准备在治愈你的魂魄之伤后,就立刻前往天界,毕竟如果人界被毁掉了的话,你我也就不存在了。时间的话,可能......要去很久。”

日月妾急急放下碗筷,问道:“那哥哥你还会回来吗?”

“......会的,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便带你走遍天下,看尽繁华。”

日月妾似乎还不够放心,伸出自己的小指头:“那拉钩。”

我伸出手掌,握住了她的小指头,笑道:“这么大了就不要玩这种事情了,吃饭吧。”

可她依旧不依不挠地伸着小指头,我只好也伸出小指头,与她勾在一起,她这才作罢,重新端起饭碗。

“如果我走了,你一定不要离开瑶山,天界在这个世界最遥远的地方,你永远也找不到,去不了的,明白吗?”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不会让你担心的!”

“妾妾真乖。”

她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地回答,我叹了一口气,见她桌上掉落一小团白饭,伸出筷子重新夹起到她碗里,她微微一停顿,对着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一笑美得倾国倾城,如同荷花落于水,化作阵阵吹散寒冬的春风,让我不由得有些发愣。

无论我身处天界或地府,只要你心里有我,便算我在陪你。

......

“这是最后一次了,没想到你真的能撑到这最后一刻。”冷峻的男子看着我不禁感慨,却只见我呆滞的模样,于是往我额头上狠狠一敲,我才勉强回神。

“哼,这就是你最后清醒的时刻,有没有什么遗言,如果有,说完后我便要开始摄魂了。”冷峻男子手托三界魂魄铃,上面蜿蜒的红丝与蓝丝流转着让人恐惧的光芒。

我摇头道:“没有,该说的话我已经在这四十九天说完了。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在完全治愈完她的伤之后,杀掉变痴傻的我就可以了。最后我想成为她心中的英雄,而不是一个疯子。”

冷峻男子沉默了一会,问道:“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你明明可以选择肉身死亡后再摄魂,这样就不会痛苦了,可为什么......”

我看着她沉睡的脸庞,目光深情到极致,这一眼后......便要分别。

“她这一生过得太苦了,我们兄妹总是在不断分离,而我总是将她托付给别人,没能彻底尽好一个兄长的义务,所以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珍惜,哪怕只是短短四十九天。”

冷峻男

子默默点头,守在一旁等我做最后的决定。

“开始吧,拖得越久,被发现的可能就越大。”我闭上眼睛,世界的光明在我眼中逐渐消失。

这便是瞎了的感觉吗?这般孤独,这般可怕,她又是如何忍了二十年的呢?

清凉的感觉如蜻蜓点水一样碰在眉间,重复了四十八次的痛疼再次降临,哪怕已经经历过那么多次,依旧无法习惯那种感觉,仿佛世间最极致的痛苦都附到身上,人生八苦也不及其万一。

我如同野兽一般喘息着往外面冲去,房门都已经事先开着了,当我冲到门外时候,深深陷入肉里的手指捏碎了自己的骨头,眼睛睁得很大,血丝不断在眼白中蔓延崩溃,咬着千铁木的嘴巴含糊不清地说着:“杀了我......杀了我......快啊......”

意识渐渐的被剥夺,四十九次的摄魂导致的魂魄的缺失,即将让我成为一个疯子,我的所有行动将不通过我的意志,可能会杀人,可能会爆体,我必须立刻死去,才能让身边的人幸免于难。

在万分剧痛之中,我只求能死一个痛快。

所以当我看见透胸而出的那一段剑尖,当冰凉的感觉不断在身体中蔓延,我竟然在一瞬间觉得安心。

这把剑是经过我特别交代的,尾端系上了三界魂魄铃,这样的话,我就一定会死吧?

躺在地上,血的腥味与泥土的清香涌入鼻中,我缓缓闭上了眼睛,意识逐渐模糊不清,最后的最后,我回想起当时在都城的木棉树下,我与她的对话。

“我的愿望?我希望能治好你的眼睛和双腿,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会去做。”

如今,那个愿望实现了。

哥哥......帮你实现了呢......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竟然无法将你的魂魄全部拖出?这不可能!不可能!”<... -->>能!”

匕首不断地在我身上捅着,清凉的东西进入身体后又拔出来,器灵的声音惊恐万分,事情跟它想的不一样。

“啊啊……啊,快……想个办法,我……快要受不了了……痛……”头脑中又一阵剧痛袭来,明明意志已经模糊,却怎么都死不了,我低嚎着,跪倒在地上,捂着扭曲的脸,哀求别人帮我解脱。

冷峻男子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绝对不是人族,我将你身体掏遍了都没找到心脏,你这具身体根本不属于生灵体系之内,换而言之,你死不了,将你碎尸万段你都死不了。”

“就像……就像……神一样的……”

“没办法!为今之计,你必须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误伤到别人,然后等待,如果你的肉身真的有我相像的那么强大,那么你的魂魄有可能在经过漫长的时光后痊愈。”

我抬头,淡红色的汗水淌过我的眼角,艰难问道:“那我该……该……去哪?”

冷峻男子踌躇一会,下定决心,说道:“握紧三界魂魄铃,将你的一身精血给我,我以血遁之法,带你去渺无人烟的地方,只是那样的话,我将元气大伤,需要许久才能恢复,之后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

我胸中一股戾气如潮水翻滚上来,一双眼珠充血赤红,全部心神都在抵挡心中大开杀戒的冲动,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握紧了手中的铃铛,霎时天旋地转,铃铛带着我飞向高空,飞向某处。

身体中的精血不断被吸走,我感觉身体很疲劳,但是精神很振奋,整个人不断萎靡缩小,眼中的世界不断扩张扩大,极度的矛盾感让我难受得想吐,却吐不出来。

手脚冰冷,巨大的风压将我压住,浑身没一处能动弹。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手中铃铛的光芒减弱,我摔在地上,在地上摩擦着前行,躺在长长血痕的尽头,哆嗦着青白的唇挣扎着起来,努力了几次,跌倒了几次后,我终于站起来,看着四周

死寂的茂密丛林,慢慢前行,在寒风中寻找栖身的场地。

深山老林吗?这器灵倒是给我选了一个好地方。

虚汗淙淙而下,一抹额头却又没有一滴汗水,四周风声大作,树叶却纹丝不动,我陷入了无止境的幻觉中,各种认知的障碍不断出现,脑海是撕裂般的痛楚。

终于,我找到了一个阴森潮湿的洞穴,往里面一躲,阳光进不来,野兽找不到,在这里暂时安歇,控制那剧烈的喘息。

在痛苦中,在绝望中,没有希望与未来。

……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外界还是黑夜。

我不知道外面的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是脸上覆盖的一层尘土、攀爬上手脚的蔓藤告诉我,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我爬出洞穴,嗡嗡的声音在耳朵里面不断响荡,眼皮子不停打架,霎时有战马的声音,我猛地回头看去,一只铁蹄向我踢来,想都没想,挥手打断马脚,士兵与战马摔在地上。

四周的树叶中猛地窜出来一群士兵,将我团团包围,手中的大刀寒光闪闪,朝我砍来,我眼瞳微缩,一身灵力爆发,冲入敌阵中大杀四方,杀红了一双眼睛,化身为红眼的恶鬼,不断发泄胸中那逐渐增长的戾气。

杀!杀!杀!你们都去死!

日出东方,日落西山,我直至筋疲力尽倒下的时候,眨一眨眼睛,豁然发现,眼前哪里有什么敌人,那些尸体啊血液的,全都变成了木头与小溪,那些攻击我的士兵们,全都是我想象出来的幻觉。

四周一片狼藉,如同猛龙过江,席卷得七零八落,好在这里是没有人的地方,否则我定是杀戮无辜者上千,成绝世魔头,受万千卫道者的追杀。

默然后,我仰天大泪,控制不住自己的哭笑,双手深埋地底,一次一次的挖掘,将自己埋在深深的土地里,潮湿、黑暗、窒息,我化作一只不知岁月的蝉,等待,等待……等待那永远不会到来的春天。

……

时间过去了很久,可能是五年,最多不超过十年。

我在这座森林生活了很久,每次我都把自己埋在地下,但每次我醒过来时我都在地上,周围是被我破坏的树木,以及野兽的尸体,口中浓重的血腥味告诉我,我已经进食完毕了。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一次总比上一次清醒得久,我知道我在慢慢痊愈,但治愈的过程将会十分漫长,好在我将自己困住了,不会为祸人间。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经常这样告诉自己。

不知道森林外面是怎样的一幅变化,但是还有时间,我们都还有时间,北落师门给了我一百年的时间,但其实就算他给我一千年的时间,我也没办法对抗那种可怕的怪物。

巨魔。

那真的很巨大啊,一脚能踩死一个王朝的人。

抵抗魔潮……呵,你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非要让我来做,真可笑。

我蜷缩起来,泥土缩进我的口腔,深入我的鼻子,几乎让我无法呼吸,我闭上眼睛,胸中的愤怒发泄完后,总是特别的让人劳累。

我不断地沉睡、沉睡、沉睡……

发狂、发狂、发狂......

春来秋去,那些走过路的早已经了无痕迹,而我还在坚持,坚持活着。

梦里,我走过了无数村庄,遇见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她有着宛如天上星星的眸子,有着宛如夜风般美好的身段,有着雪白细腻的肌肤,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

妾妾,你还在瑶山等我吗?

“哥哥......”

“我来了,接你回家。”

我藏在一颗充满黑暗的蛋中,有人敲破了蛋壳,一束阳光照了进来,她伸出手,温声细语,将我找到。

我情不自禁握住了那只手,被她拉出了土里,抱进了怀里,那是我许久未感受到的温暖。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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