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红颜来访心念动

灵渊身上被刺了金针,一时间躺在**动弹不得;玉书谨遵胡大夫的指点,一直守着他寸步不离。

沉默中,灵渊听着窗外风吹竹叶的声音,心中寂然,几番扭头看向玉书,都是欲言又止,最终始终憋不住劲,轻声道:“玉书……昨晚来那人,是不是也是来寻我的?”

玉书闻言一愣,随即下意识地摇头,道:“他是来寻父亲的,原是因为父亲之前教训了他师弟罗千子的关系。胡大夫吩咐你安心静养,你不宜多思。”

灵渊微微摇头,道:“这事儿在我心里,说不出来,愈发叫我憋得难受,心念纷扰,如何静养。那人昨夜前来,虽是先与姜叔对上,可归根到底,一切也都是因我而起。若非当日罗千子要将我截下,姜叔自也不必与他起了干戈,便也没有昨夜之事……我走到哪里,都会招来麻烦……”

玉书心中有事,正在暗自思量,听闻灵渊这般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也是哑然失笑,随口应道:“江湖,什么是江湖?人迹所至,书剑恩仇,便是江湖。我父亲乃是江湖中人,避不开这等你来我往的纷纷扰扰,既然与东海魔道起了争执,就不会怕他们一丝一毫。这一切的恩怨,父亲早已一力承当,你非要揽在自己身上,岂不是辜负了父亲的苦心?”

灵渊闻言,心中感动,晓得玉书是为他好。他原以为昨夜的警钟长鸣,是因为自家师尊侵入山庄所引起,却不知还有东海魔道之人,也在昨夜闯入山庄之中。实话实说,灵渊并不傻,甚至要比一般人都聪明许多,对于昨夜之事,他心中也很是有些怀疑,疑心自家那位神秘莫测的师尊,也是东海魔道一脉。若是如此一来,自然能够解释罗千子和正伦子的一切举动,却又叫灵渊难以接受。

然而昨天夜里发生在枯园之中的事情,除了灵渊和他那位师尊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胡大夫在为灵渊诊脉的时候,又是基于已知的事实,为灵渊的异样做出了解释,无意中是为灵渊开解和隐瞒,使得他不需要坦言昨夜之事。

始终归根到底,华存山庄作为中原武林正道的圣地所在,姜映明亲自坐镇的地方,要是被他人轻易入侵,姜映明本人还没有什么表示,其实是对华存山庄的声威,以及姜映明的地位,都是会造成某些影响的。

想到此处,灵渊一时有些迟疑;也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叫他看见了玉书脸上若有所思的模样,一时疑惑,连忙问道:“玉书,怎么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玉书闻言,浑身一颤,不由想起姜映明击退正伦子的那一路剑法,以及那剑法在正伦子身上留下的伤痕,莫名觉得那剑法路数与灵渊身上固有的伤痕,有些神似意境。然而这念头只在玉书脑海中出现,就被他以无比强大的理性压制下去,始终姜映明是他的生身父亲,正道高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姜映明在灵渊身上留下了这些伤痕;而这天下的武道,何其纷繁,要是有人练成与姜映明类似的剑法,倒也算不得太过稀奇;即使是姜映明学了什么别派剑法,也是可能的。

只是这等念头,在玉书脑海中一旦生成,就再也无法驱逐。怀疑就像是一颗种子,一旦深种心田,就会成长为纠结蔓延;无边无际的疑虑,成长为一株蔓延脑海的毒草,无时无刻不彰显着自身的存在,汲取着宿主一瞬间的怀疑,吸取养分,茁壮自身,然后充斥一切。

担心提起此事,会对灵渊造成某些影响,玉书只在脑海中一转念头,便是好言说道:“我哪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只不过是昨夜所发生的一切,太过惊心动魄罢了!你别看我是这山庄的少爷,其实我也从不曾见过这般大的阵仗哩!要不是胡大夫说要叫你安心静养,我都要与你说说昨夜的情况呢!”

正在此时,就听得屋外传来一声温和低沉的声音,道:“少爷,您要说什么,都是不碍的……老夫最是受不得被人提起,这便回来啦!”

就见胡大夫肥硕的身子,缓缓踏入灵渊的卧房,几步走到灵渊面前,伸手把了他的脉相,随即微微点头,伸手拔除金针,口中道:“灵渊公子始终是年轻人,气血旺盛,身体强健,实在叫老夫佩服。如今公子的气血已经顺遂,再无隐患,这针便是可以拔除啦!灵渊公子,你真没有修炼内功在身么?老夫看你的身子,比一般人要壮硕许多呢!”

说话间,胡大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下拔走了灵渊身上的金针,其速度之快,简直叫灵渊没有任何感觉。金针一除,灵渊体内的气血便瞬间运转自如,甚至叫他感到一股不可名状的气息,在自己的奇经八脉之中流转,暖洋洋地很舒服。

胡大夫到来之前,灵渊还有一丝机会,说出他昨夜实际的经历,叫玉书晓得,虽然这样,很可能会引来姜映明的怀疑,但按照灵渊现在对姜映明的了解,倒不至于影响到他自身。然而他也不曾想到,胡大夫这般关心自己,提早归来,打断了他说话的时机。

有些事情,的确只能在某个特定的时机才能说起;一旦错过,那么这些事,很可能就永远失去了说出的可能。而对一个人来说,隐瞒与谎言本身,一旦发生一次,就注定要有无数次,再也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半掩着的卧房门口又传来脚步声,随即便有几声敲门声响起。胡大夫和玉书都是一愣,然而灵渊却是面露欢喜,连声道:“是玉颜妹子来了么?快请进来,屋外暑热哩!”

听脚步声就能分辨来人的技巧,玉书和胡大夫都是不曾掌握;而即使是灵渊自己,其实也就能辨出玉颜一人而已。自从那一日他与玉颜相见,便一直对她十分上心,一个月里几次有机会遇上,却因为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由,两人不曾直接接触。人世间确实存在着某种力量,能够叫某些人拥有自己原本没有的能力,却是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灵渊对于玉颜的一切种种都是了然于胸,十分熟悉了。

房门推开,进来的果然是玉颜。就见她神色别扭,又见玉书和胡大夫也在,更是尴尬,只扫了一眼灵渊,就移开了眼神,低头轻声道:“我听说你昨晚遇上了些事,特地来看看你。灵渊……公子,你还好么?”

灵渊听到玉颜这般关心自己,简直是要欢喜得尖叫。要不是玉书和胡大夫都在这里,他只怕是再不能维持矜持假象,说不得现场就要喜极妄动,跳起来转几圈。十几岁少男少女的心思,完全就是天地间最大的奥秘,就是他们自己,都是说不明白的。灵渊先对玉颜有些心思,却苦于对方一直有心回避自己,今日玉颜主动前来探望,在玉书看来着实蹊跷非常,可是在灵渊心里,却是丝毫不觉得奇怪,只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得到了玉颜的关怀,暗道玉颜果然是将自己放在心上。

一时欢喜,灵渊连忙回答道:“玉颜妹子,我并无大碍,多谢你挂念了。”说话间,灵渊只觉得心猿意马,几乎就要将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如实相告,原是在玉颜面前,他实在不愿意隐瞒什么,只想着要将与自己有关的所有事情都与她说讲才好。

然而抬头看见玉书和胡大夫,灵渊口中的话又是咽了下去,始终不能叫自己前后矛盾,终究不曾将事情说出。而玉颜听说灵渊无恙,便也露出微笑,道:“你没事就好。”

灵渊欢喜点头,却不知道玉颜此刻也是十分尴尬,找不出什么话头来说,一时间也是陷入了沉默。其实以玉颜的性子,除了姜映明和薛琴心之外,这山庄里实在没有什么只得她太上心的人,这等探望病人的经历更是极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见了胡大夫站在一旁,连忙道:“胡大夫您也在这里,我刚才竟是不曾看见。烦请您先为灵渊公子诊治吧,我便不在这里耽搁您了!”

说着话,玉颜抬脚就朝外走,灵渊还想起身相送,却是被胡大夫一把按住,就听他低声道:“灵渊公子,还请静养为宜,多思伤神,对你的身子无益!”说着话,胡大夫也是微微摇头,原是以他这般年纪,哪里会看不出灵渊的意思来。只可惜看小姐这般表现,只怕是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胡大夫妙手仁心,不愿说破,只照顾着灵渊不要乱动而已。

玉颜几步走出枯园,正松了口气,就听得身后面脚步声响,转头看却是玉书也跟着他出来了。不等玉颜开口,玉书便是直接问道:“玉颜,你怎地来了?”

玉颜闻言一愣,反问道:“怎么,我不能来么?”

玉书笑笑,摇头道:“来你是随时都可以来,可为什么现在才来?我看你刚才时分,尴尬得紧,不像是自愿来的!”

玉颜脸一红,小声道:“刚才……我露出不情愿的样子了么?原是爹叫我来的,我当然不情愿了……也不知道爹怎么想的,竟叫自家女儿,去一个臭男人的卧房探望……饶是那小子抱恙在身,也不该这般逼我才是!我一定要跟娘亲说的!”

听玉颜这么说,玉书都是愣了一愣。他先前看出玉颜来此并非自愿,却不曾想到是姜映明逼她走这一遭。虽然说姜映明一直对灵渊极好,可这般举动还是很有些出乎玉书的预料之外。疑惑顿时涌上了玉书的心头,玉颜见他一时沉默不语,便也不再理他,悄悄摸摸地趁他不注意,就已经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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